眾人詫異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桓林一個小小的縣尉身上。
桓林直起了身子,朗聲說,“李備身將丞相等人押回長安,是將事態撲滅在萌芽之時,令他們在太子前好好反思己過。若放任這些人上了萬人書,便會令世人誤會了太子真的與天後不合。說來李備身也是為了天後、太子母子和睦著想,他雖擅離職守有罪,但功大於罪,該賞而不該罰,公主英明。”
桓林說出這番大有見識的話,不止太平公主,連王孝傑、上官婉兒都是訝然。若鬧出了萬人書,張大安等人便是坐實煽動官員、平民為亂的罪名,論罪懲刑,是九死一生。眼前被押回長安,還有保命的餘地。
最難得的是,桓林這番話還是句句套著太平公主的名義來說,給足了公主臺階,令她隨時能收回成命,這份心思比他的見識更令人吃驚。
太平公主得他巧言周旋,樂得藉著臺階而下,笑嘻嘻的說,“桓林,算你識得我的心思呢!”
她此言一出,便是饒恕了李多祚。
王孝傑知機的恭維說,“公主英明!臣未曾識得公主的慧質蘭心,糊塗!糊塗!”
他拉了拉還在發愣的李多祚,“你這莽夫,誤會了公主的善意,還不謝罪?”
李多祚跪拜說,“謝公主開恩。”
太平公主說,“好了,退下去領賞。”
僥幸逃過責罰的李多祚感激的望了桓林一眼,恭恭敬敬的退了。
太平公主輕描淡寫的放過了李多祚,沖著王孝傑說,“好了,折騰了一夜,本宮也累了,回鳳泉行宮吧!”
桓林恭送一行人來到桓府門口,府門停著兩駕馬車,精雕細鑿,寬大而宏偉,氣勢逼人。清一色的白馬,完美得全無一絲瑕疵。
數人恭恭敬敬的前來,跪地的跪地,扶人的扶人,分工明確有序。
太平公主踏著兩人的膝,由人攙扶著入了寬大的馬車,上官婉兒則緊跟在後。
馬車即將起行,桓林的身側的李多祚,嘴角、鼻子還在流血,也顧不得擦拭。
桓林遞上白手絹,“李備身,拭一拭。”
李多祚望他一眼,還是接了,擦拭過血跡,他將染紅了的白絹握在手,想遞回又覺失禮,猶豫著放入懷手說,“桓縣尉,你......為何助我?”
桓林笑著說,“因與你一見投味,其實,張大安父子謀反是證據確鑿。”
李多祚愕然問,“你怎不當著公主的面直說,還拐彎抹角的?”
桓林失笑說,“公主要處治你,是你的舉動離間了她與李賢的兄妹之情,豈是在乎張大安那個半百老頭?李備身,李家人再怎麼鬧,關起門來也是一家子,是吧!”
他說得坦白,李多祚這才恍然,拱手說,“受教,桓縣尉,謝了!”
王孝傑緩步前來,李多祚忙收聲肅然。
王孝傑來到桓林前,敲了敲他的胸口,沉聲說,“為何相助?”
桓林胸口吃疼,強自忍著,直言說,“大唐的強軍離不得李備身這樣的悍勇之將;北伐突厥,西滅吐蕃,更少不了李備身這樣的悍勇之將。”
王孝傑一愣,緩緩的點了點頭,對他的答話很是滿意,“先前是我多有得罪,賠罪了。”
他也是直爽的人,自知有誤會,也不在乎兩人官職的天壤之別,幹淨利落的出言認錯。
桓林對他的不滿已拋在腦後,“下官也有失禮處。”
王孝傑與他客套過,後退兩步,正容說,“傳公主的口諭,‘隴西雙盜是什麼玩意?桓林,你須得將二人捉來給我瞧瞧。嗯,還有,贗品踏雪尋梅是什麼玄虛,哼!這是變相誣陷我是小偷,非得查清不可。’”
從他口中說出女兒家口氣的話兒,怎都有些不倫不類。
桓林強忍著笑,隴西雙盜牽涉著太多的謎團,沒有太平公主的口諭,捉拿雙盜也是事在必行。
馬蹄聲起,眾人來去都是匆匆,消失在細雨中。
桓林望著遠去的馬隊,與他並肩立著的芷茗低聲問,“郎君,她是太平公主?”
桓林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一夜突來的風和雨,竟吹來了皇室的芬芳。
世事雖無常,但也美妙,或許,是他出人頭地的機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