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弘曦指著案上一塊兒藕荷色的糕點,笑嘻嘻沖自家哥哥開口道。
弘暉看著眼前對方分明再多伸伸手便能夠到的點心盤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手上卻還是放下執著的書本子,伸手將糕點往對面推了推。
得逞了的弘曦咧嘴一笑,眉毛飛起,好不得意。打從兩兄弟間將事情說開了之後,許是有了安全感,弘曦這幾日竟是越發地沒皮沒臉了。
張嘴咬下一口香甜軟襦的點心,弘曦正值高興之際,卻聽眼前之人突然開口道:
“今兒個恰逢休沐,估摸著呆會兒阿瑪便要過來了。”
弘暉幽幽地開口道。
迎著自家小哥哥似笑非笑的表情,弘曦微微一滯,連嘴裡香甜的糕點也沒了味道。
論混在一攬子聰明人之間有多可怕?想想那日自家阿瑪臨走前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兒,弘曦便止不住脊背微涼。
小哥哥那會兒雖解了圍,可也只是騙騙在場的下人,給他們三個留個臺階兒罷了。以他阿瑪的聰明,哪裡會察覺不出蹊蹺來。
之所以按兵不動,公事繁忙是為其一,另外怕是想等他自個兒過去說個明白。
弘曦怏怏地放下手中糕點,心情瞬間又蕩了下來。
阿瑪可不像小哥哥溫和體貼好說話。
哪怕弘曦心裡再慌,該來的總算會來,餐桌上,胤禛從始至終都未多言一句,待弘曦態度比之旁的也未有不同。然而弘曦心裡反倒更慌了些。
午後,在自家小哥哥帶著鼓勵的眼神兒中,弘曦咬咬牙,最終還是敲開了自家阿瑪的書房。
胤禛這會兒正端坐在書案前,手上還捧著本不知名的書籍。對弘曦的到來並未有意外之意。
只點點頭,道了句。
“來了!”
弘曦小腦袋不由垂的更低了,方才在自家哥哥旁邊肆無忌憚的德行這會兒可是半點不剩。縮著腦袋巴巴地挪到書案後頭,捏著小拳頭往自家阿瑪身上一下又一下的敲了起來。
一邊小心翼翼地抬眼道:
“阿瑪,弘曦此番是來認錯的。”
案前胤禛神色未動,手上的書本卻慢慢放了下來。弘曦見此,只得硬著頭皮慢慢說了下去。
“弘曦跟九叔同一些西洋人一道交流的時候,曾經翻過些他們帶來的雜書………上面有記載,一莊之內,唯有擠奶的女工們不曾沾染天花,說是對方受到了神明庇佑。這不禁讓兒子心生懷疑。”
說話間,弘曦盡量控制自己不要多瞧阿瑪的臉色,深吸口氣,這才繼續道:
“只那時未曾有多放在心上,直到兒子在莊上遇上了那個染病之人,阿瑪您也看過,對方臂上症狀與天花頗有些相似。然而平日裡連個發熱都無,也不見傳人,聽說對方恰好是伺候母牛的,兒子不免多想了些………這才想帶人過去牛棚一探究竟,也是………”
說到這裡,弘曦微微頓了下這才開口道: “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才給會哥哥留下信件。”
這解釋倒是合情合理,弘曦腦瓜子向來轉的快,且素有新奇的點子這點他早有體會,然而此刻胤禛眉間鎖的卻愈發重了些。
“既知風險,緣何要親自去探?弘曦莫不是忘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兒子也不想這樣。”曉得自家阿瑪不高興,弘曦連忙解釋道。
“可是此事本就有些荒誕,說出來怕是難以取信於人,便是兒子自己也不是很相信。”
弘曦咬咬唇,有些艱難道。
胤禛無奈的嘆了口氣,想到近日裡朝堂上對於研究牛痘一事的種種反對之聲,他不得不承認,弘曦是對的。
陳老大人之所以能勸服皇阿瑪,在於他數十年來兢兢業業留下的威信,甚至還有兩位阿哥親身實證。就這,仍舊遭受朝堂上下諸般質疑。
倘憑借幾本書上的胡言亂語,一個小兒天馬行空的猜測,不說皇阿瑪了,便是他本人,可有打破固有思想甚至偏見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