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一想到這個事情,頓時抖了抖:“你……真的能救我?”
付生玉直起腰:“那要看你想怎麼救了,讓你在監獄、精神病院裡活著肯定是沒問題的,你殺了人,我不會幫你逃脫罪責。”
聽罷,病人忽然鬆懈下來,他原本的身上的肌肉都緊繃著,現在像是放下了壓力一樣安心躺在床上。
他說:“我想留在精神病院裡,其實,我精神真的有點問題,剛開始……我以為是我幻覺更嚴重了……”
病人的喉嚨有傷,說得很慢,而且大概這份口供是沒法放到檔案裡的,武方和就沒錄影,還提醒屠亦別讓聲音被錄進監控裡。
事情發生之前,病人叫張科,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不過他母親早亡,父親家暴,從小就被父親強迫學習,成績好是好,可精神有問題。
他不敢跟家暴的父親說,剛開始是抑鬱,高二之後,他發現自己開始出現幻覺,有時候看身邊的人,不是人,是一個個戴著鬼臉面具的怪物。
張科的父親只看成績,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人中龍鳳,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平時就是暴力強迫張科念書,上了初中之後直接把他送到那種封閉式學校了。
按照張科的年齡來算,他上初中高中那幾年,剛好是國內封閉式管理高中風潮,很多學校都效仿逼迫式學習的模式。
加上那個時期的學校不配備鐵絲網跟心理老師,很多學生受不了壓力就跳樓了,張科唸的就是這種學校。
偶爾就會有一兩個學生從樓上跳下去,遺書裡都不敢對父母說一句不好,只說是自己的錯,沒有達到父母的期望。
張科直面過一次這種死亡,活生生的人在地面上炸開,鮮血蔓延到腳底下,那張痛苦扭曲的臉,好像還來問過他問題。
對死亡下意識的恐懼跟抑鬱,讓張科很快出現了幻覺,他的成績依舊好,就是看誰都不再是他們真實的臉。
出現幻覺後第一次放假回家是中秋節,自從張科上初中後,他就再也沒有節日了。
父親也不會跟爺爺奶奶和其他親戚過節,只盯著張科學習。
當回家,推開門後張科看到沙發上癱著的一團爛肉還張著血肉模糊的大口,他瞬間就跑去衛生間吐了。
在衛生間裡吐了個昏天暗地,父親不僅沒有關心安慰,甚至罵他不知道鍛煉身體讓身體孱弱生病。
生病就會影響學習,父親不等他吐完,掐著張科的脖子把他扔出了家門,讓他在小區裡跑十圈,回來身上的衣服要是沒被汗水浸濕,他就不用回來了。
以前張科跑步都是拒絕跟痛苦,這一次,他拼命地跑離家,他害怕看到那樣的怪物。
見過父親後張科的幻覺更嚴重了點,他感覺自己好像連幻聽都有了,因為他某一次在課堂上站起來回答問題後,戴著蒼白麵具的老師忽然說:“張科同學,我剛才點的是你同桌啊。”
張科那一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淹沒,他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他分不清現實跟幻象的界線了。
好半晌,張科才對老師試著說:“我……就是想回答一下,看看有沒有寫對。”
他平時成績好,老師接受了他的回答,誇獎了兩句後讓他以後不可以這麼做就放過了他。
到這時候,張科的感知裡,只有文字不會變化了,他原本厭惡的學習,現在卻成了他唯一能維持真實的東西。
幻覺讓張科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沉迷學習,每個人都很高興,沒發現他的異常。
時間很快過去,張科開始高考,在高考結束後他的症狀似乎好了點,至少幻聽的次數有在減少。
他自己研究了一下,應該是覺得自己報考大學後父親就管不到自己了,所以心理壓力小了很多,壓力一小,症狀自然會輕一些。
報考志願的事父親只有一個標準——報最好的。
這跟張科的想法不謀而合,不管他最終考出來的成績是多少,他都報一個好的。
好的學校意味著他可以離家遠遠的。
後來他就上了一所不錯的學校,因為成績不錯,實習期導師給了他推薦信,讓他得以去大廠工作一段時間。
然而在進入實習期後他才發現,幻覺原來對自己的影響是那麼巨大的。
大學時只要不想面對人就可以避開大部分人群,就連導師都盡量只在網上聯系。
出了大學到完全陌生的環境裡實習,還要跟很多人接觸,別說應付那些總是出現的幻覺,就連人,張科都沒法辨認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