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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的夜格外寂靜,高大的樹木佇立在綿延起伏的丘陵中,搖動著一排排黑魆魆的影子。偶爾聽得一小隊哨兵經過營門口時,佩刀上的吊環伴著衛士的腳步發出細小的金屬聲。
陌生的軍營,簡單的炭火,窄小的床榻,粗布的被褥,這些都不是我無法入眠的原因。只要閉上眼,那個瘋狂的夜晚發生的一幕幕,排山倒海地向我襲來。
熱風呼嘯著擦過我的耳際,四周的景物迅速後退。
“表哥,等等我。”蘇武在我身後緊追不捨。
遠遠聽到張賀策馬揚鞭追趕我們的聲音:“你倆瘋了嗎?趕緊給我回來!”
不知跑了多久,人群越來越密集,甚至傳來鑼鼓喧鬧。
雪麒長籲一聲,我勒韁停騎。
心猛地向下一沉。眼前這一幕,到嘴邊的那句“刀下留人”再也無法喊出。
“遊俠橫行,危害鄉裡;懲奸除惡,陛下聖明!”
周圍是歡呼雀躍的京城百姓,不遠處鍘刀附近滾落數顆人頭,有的正被雜役用網兜撈起來,滴滴答答地一路淋著血被倒進大筐裡,有的還在原地骨碌碌地打轉。穿著相同式樣囚衣的無頭屍體倒做一團,被雜役們抬到板車上堆著,鮮紅的顏色噴濺得到處都是,根本再分不清誰是誰。
風吹亂我的發絲,紛雜地貼上額際,遮擋住視線。我無心撩開它們,只是緊攥韁繩,輕輕閉上眼,任由微鹹的汗水順著雙頰滑進唇角。
為什麼會這樣!
能為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少年擋殺豺狼,守護整夜到天明的俠義之士,怎麼可能是為害鄉裡的奸惡之徒?明明早就懂得“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為何會預想不到,即使已獲赦免,若是仇家一心致人於死地,隨時可再羅織罪名把人重新打進地獄?
“都別動手,全給我退下!”高臺上傳來監斬官趙禹的怒喝,“這裡是法場重地,你們三個跑來做什麼!”
抬頭一看,黑壓壓一排弓箭手,搭箭上弦,銀晃晃的箭頭正齊刷刷地指向我們。
“趙大夫,臣等是來——”
聲音突然中斷,拱手而拜的蘇武被張賀一馬鞭敲在肩上,齜牙咧嘴。
張賀翻身下馬快走幾步,行至趙禹面前撲通跪地。
“趙伯父,我們三個小孩子誤入馳道迷了路,不小心闖進法場,打擾您執行任務,我代他倆向您賠罪!”
走出廷尉署的那一刻,濕潤而悶熱的空氣迎面撲來。暴雨將長安城的建築沖刷得錚亮,街道的地面上積成一個個水窪。遍地殘花敗草,樹梢上的水漬滾過泛黃的樹葉,挾裹著灰塵,撲撲簌簌徑直掉落到我臉上。
門口停著一輛陌生的馬車,沒有任何裝飾的低調。
趙禹朝車內人拱手:“將軍,人屬下給您完好無損地帶出來了。”
“有勞大夫。”
車廂內傳出熟悉的聲音,我激動地迅速掀開車簾鑽進去,迎上來接我的人。
“謝謝舅父——”
“啪!”
狹小的車身跟著晃了一晃。腦袋裡像是有葉小舟在暴風雨中蕩來蕩去,耳中嗡嗡亂作一團,我坐在地上,茫然地望向前方,隔了很久,眼神才重新聚焦。
車輪開始碌碌轉動。主座之人的面容隱藏在陰影裡,剛才扇在我臉上的那隻手停在空中,微微顫抖著。夕陽的光輝透過窗簾的縫隙撒進車廂內,我驚訝地發現,面前人眉頭緊蹙,臉上布滿淚痕。
“舅父,您怎麼了?”
主座上的人一語不發,靜靜地盯著我良久。突然,我被他一把拉起,緊緊圈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對方哽咽的聲音,一寸寸揪著我的心髒。
在廷尉署裡度過的那幾個時辰,我才從趙禹口中得知案件的經過。郭解的門客因為別人說郭解一句壞話而將那人割舌殺死,京城百姓頓時陷入惶恐,人人自危,要求去除遊俠之害呼聲甚高,民意一直遞到了禦史大夫公孫弘那裡,才導致郭解一族抗下無妄罪名,做了那殺手門客的替罪羊。
為了抓住真兇,廷尉署不得不採取無奈之舉,在法場內外布滿嚴陣以待的弓箭手,設下天羅地網。可是真兇始終沒來劫法場,倒是我帶著朋友們冒失地跑進了圈套。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伸開雙臂回抱住對方,“舅父,我知錯了,我不應該貿然行事,給舅父帶來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