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騙你是小狗。”我慌亂地揮開他欲掀起我常服下擺的手。
二舅的身上飄來北方田野芳草的香氣,就像我在太原陳掌家居住的時候經常聞到的那種。貼近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膈著我的肚子,低頭一看,是一塊倒扣著的靈牌,深棕色新漆似乎未幹。
“睡覺時抱著這個當被子?臉上都睡出印子了。”二舅輕笑。
看到靈牌的正面時,他神色間出現一掠而過的閃爍。我注視著他將靈牌重新擺到趙綰王臧二人靈位不遠的空缺處。點燃一炷香,拜了三拜。
“咱們走吧,”他一隻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陛下還在到處找你呢。”
我好奇:“二舅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淩晨時宮人來報,說你失蹤了。”二舅邊走邊道,“禁衛報告說昨夜無人出入宮禁,這未央宮你能去而又熟悉的地方,也無非是這裡,所以我來碰碰運氣。”
昨晚迷迷糊糊地走到這裡,睏意襲來,後面的事兒就像在夢遊一樣,怎麼也記不起來。
隔壁太學裡傳來朗朗讀書聲。聽內容,今日是禮法課,雖然說我很嚮往回去上學,但是這種課還是能逃一次算一次吧。
自前殿之北向南行去,金色的碧宇在日頭裡一路炫耀著它的輝煌。沿路碰到好幾隊身著黑甲的未央禁衛,狗監牽來的引路狗圍著我不停狂吠。二舅對來人一一作揖解釋。
宣室殿以木蘭為棟椽,椽頭飾金,杏木作樑柱,金紋玉飾,青窗紅瓦,雕欄玉砌。殿前左為斜坡,以乘車上,右為臺階,供人步行。沿著長不見盡頭的石階拾級而上時,我不禁暗忖,當年丞相蕭何給未央宮前殿規劃這麼多臺階,臣子們每日爬上爬下,是不是個個兒練得身強力壯,走路不帶喘。
“還行嗎?”也許是感覺到我慢下來,二舅停下了腳步。
“不礙事。”我努力跟上他。
“衛將軍請留步,陛下正在議事。”將進殿時,我們被小黃門攔住,不過我還是可以聽到殿內傳來的聲音。
“朕說了,此一役,不成功便成仁,他王恢當初是怎麼在朕面前信誓旦旦,保證萬無一失的?”看來天子又在暴跳中。
臣子回了一大通,聲音有點耳熟,但聽得不是很真切。
“公主不是剛送去和親嗎?”天子質問。
送公主和親?不是吧,衛長不到六歲,陽石才三歲哎。我抬頭仰望二舅,如果二舅聽了這話沒啥反應,那麼應該不是在說我那兩個表妹。
“說吧,軍臣到底想要什麼?”
這次我伸長了耳朵,隱隱聽到“雲中”“雁門”幾個地名。
一陣沉寂之後。
“不如把甘泉宮也給劃給他,豈不萬事大吉!”
只聽背後一人沿階奔來:“衛將軍,去病的弓箭找到了。”
遠遠的就能望見公孫敖揹著我的紫杉長弓,不禁歡呼雀躍。
“賢侄也在這裡啊,”公孫敖拍拍我的頭,“才數月不見,怎麼瘦這麼多,是不是趁你舅父們不在,不好好吃飯?”
我知道他在拿話逗我,也不生氣,只是接過紫杉弓道:“去病謝過公孫將軍。”
“不用客氣,物歸原主了,拿去玩吧。”
二舅問:“可知找到弓的是哪位壯士,姓甚名誰?”
“是北軍的一個胡人買下的,好像叫趙信。”
待公孫敖告辭離去後,我乖乖地將紫杉弓交到正緊張地瞪著我們的小黃門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