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不做鬼,就會真的變成了鬼咧!”
鬼三郎倚在了吊籃的扶手之上,淡淡說道:“那日,他被委派與皇甫瓊一同押送‘西門世家’的孽徒們前往凍土,鄙人就覺得他十有八九會被謀害。因而,我一路就僱船跟著他們。
啊!沒想到還真讓我料準了,這皇甫瓊居然把他騙進了滅靈牢內,丟入了冰冷的寒海北洋裡!辛虧吶,鄙人下海把他的屍體撈上來了,並以我的‘鬼之血’令其復生,要不然這天下就會少一位絕世無雙的殺人劍客咧!”
“果然如此,他才得了惡鬼之軀啊……”墨龍淵想到這番畫面,不忍就捏起拳頭重重砸了記扶柄——嗦啦啦、嗦啦啦,直震得鐵索吊籃像是沙蛇般簌簌甩動。他咬牙道:“這皇甫瓊,還真是忘恩負義得緊!虧我北冥大哥還把淵海至高的權利讓給了他們家……唉!幸好有鬼先生您未卜先知、仗義相救,不然……不然北冥大哥他……”
“嘿,這沒什麼喇。鄙人好不容易找到金苗子,怎可能讓他被瘟牛踩癟了呢?”
“金苗子?想必鬼先生您只得是……他劍術天資非凡吧?”
“嗯,在鄙人浪跡於‘東玄世界’的這幾百年來,也就是他——才有機會戰勝‘秘密’!”
“戰勝秘密?!”墨龍淵聞之一怔,因為他知道秘密是什麼人物?知道他是有多麼得可怕!沒有一個絕頂劍客,膽敢說自己不畏懼那‘秘密’的。因為所有與他交手過的人,沒有一個人再出現於東玄的江湖裡。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成了‘秘密’心中的秘密。
墨龍淵本想逮住機會問個明白。
這鬼三郎是怎麼將北冥凜便成惡鬼的?也想知道,他為何要讓北冥凜戰勝秘密?
當然,如果有時間、有機會,他還能想出更多費解的問題,想要問這位善良可愛的鬼先生。可是……人在江湖,總會偏偏就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去做一些想做的快樂事。
咯嘣一聲,鐵索吊籃升到了崖頂,並吸附在了壁舌邊沿。所有的‘暗服弟子’與‘看守弟子’依舊醉得像是一塊塊爛麻布,隨意地癱軟在靈石箱內、崗哨的圍欄上……以及一灘形似大蜘蛛般的血泊之中——然而這血,並不是他們的!
這蜘蛛血泊的正中,躺著一個男人,一個堂堂正正的好男兒!他身上的肌膚,都因為強衝靈脈而寸寸崩裂、溢位鮮血,他的嘴裡還不斷地吐著血泡,而他的那雙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珠裡……此時卻泛著光。那是友情之光、大義之光!
“黑天?!”
墨龍淵大吼一聲,發了瘋似地撲到他的身邊為他止血,“是誰!是誰傷你的啊?!”
黑天郎君劍墨龍淵趕到,居然咧開嘴笑道:“來……來不及了……兄弟,別浪費……”
“閉嘴!你絕對不能死!你可知道,你娘子腹中已經有你的骨肉了嘛?!”
“呵呵……我,我怎會不知道呢?她……就算是少了一根頭髮絲兒,我都記心裡的……”
“那究竟發了什麼?你怎會……你怎會強衝自己的靈脈呢?!”
“唉!她,她要害你……我、我要救你……所以我不得不逆衝靈脈……”
墨龍淵心頭一晃,他忽然想拿一柄鐵榔頭將自己的腦瓜子捶裂,想看一看裡頭填滿的究竟是不是漿糊?他痴痴地望著臉色轉白的黑天郎君,不禁暗罵自己太傻、太蠢,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大呆子!怎會想不到那‘煞命斷魂子’一定早就猜出了:殺死赤眉的人,最有可能是他。
“啊?!鬼先生!”
他猛然調轉過頭,望向鬼三郎道:“您的鬼之血,能否……”
鬼三郎搖了搖腦袋,長嘆一聲道:“北冥凜的天資筋骨極高,還也只有三成機會能成為我鬼族之子。而他……恐怕連半成機會都沒有。”
墨龍淵從不會為了自己的生死向人下跪,可他願意為了自己的朋友放下尊嚴!尤其,這朋友還是間接被自己害死的!他挪著雙膝拖到了鬼三郎的跟前,拽著他的褲管子求道:“鬼三先生,就算是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請您試一試好嗎?!他……他的娘子腹中,還有個未出世的孩兒吶!”
鬼三郎單單望著墨龍淵,嘴皮子像是縫上了線,不和他說一句話。可他那顆已經千百年都沒有跳動的過的心臟,卻已然感受到了從對方雙眸中傳來的友情炙炎。他嘆息得一聲,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淌出黑混的‘鬼族之血’滴到黑天郎君蒼白的雙唇之間。
墨龍淵忙轉過身,緊緊握住黑天郎君那冰冷的手掌道:“兄弟,你還有溫柔嫻淑的娘子、尚未通世的孩兒,你……你的冤屈也還沒有得以伸張!你不能就這樣撒手人寰吶!”
這黑天郎君似是聽見了墨龍淵的呼喊聲,眼角淌下了比鐵水還滾燙的熱淚。他眼睛內的渾濁斑點逐漸聚攏,面板上寸裂的傷痕也開始逐漸癒合,他的手……也似是冰爐子般由內溫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