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若能有一位知心朋友,那便是上天莫大的恩賜。
許多人腰纏萬貫、富埒王侯,但傾其所有也買不來一個真誠相待的朋友。
因為真正的朋友,絕不是用錢財能夠買來的。是要用自己的真心,去等價付出的。
北冥凜盯著這女尼羞澀的雪眸許久,才鬆開得手。
他道:“小師父,敢問你的法號輩分?還有,這手使劍的功夫是誰教你的?”
女尼低垂著眼目,不敢正視敞開胸襟的北冥凜。她喃喃說道:“貧尼法號‘妙琳’,乃是白玉庵門下第三十七代弟子。至於這幾式劍招……貧尼都是模仿一位朋友的手勢,依葫蘆畫瓢的。”
北冥凜的眸色一斂,追問道:“那位朋友姓甚名誰?師從何門?”
妙琳合十道:“他,姓黃名泉。師從……好似他並沒有提過。”
聞得此名,北冥凜的腦海中頓然恍過了一年前的點滴光陰:力除冰災、共赴峰會。期間,兩人赤心相對、肝膽相照,不是同胞手足,卻勝似血肉至親。
納蘭秋霜見他眼色迷離,便好奇問:“北冥大俠,你認得黃泉?”
北冥凜恍忽回神,悵然良久道:“當然。黃泉……是我唯一的朋友!”
納蘭秋霜自打認識北冥凜起,就覺得他像是一塊極地黑冰,永世不化。可萬沒料到,這黑冰爐子裡,竟也包藏著一枚熱火朝天的赤子之心。
北冥?
黃大哥的朋友?
妙琳一聽,不由得抬起了頭,悄悄望他。
見他英姿勃勃、器宇軒昂,活脫就像‘朧月劍境’中的北斗劍聖。
妙琳咽得口香涎,鼓起勇氣問:“閣下,可否就是淵海第一劍客——北冥凜,北冥大俠?!”
北冥凜的腰背,挺得比松樹還直。他點頭道:“不錯。我行不更名,坐不易姓,正是淵海‘北冥劍閣’的閣主——北冥凜。”
妙琳忽然就覺得這個男人很友善、很親近。她似是無懼北冥凜是人是鬼,湊上前道:“原來……原來您就是北冥大俠啊!久仰公之大名,請恕貧尼先前有眼無珠!”
北冥凜見她熱誠之至,也無絲毫的恭維語氣,便疑問道:“怎麼,你認得我?”
妙琳應聲稱是,道:“北冥大俠有所不知,黃大哥他每每與我談心,就會念起與你相處的過往。不過……他說你英年早逝,已慘死於奸人之手……”說到此處,她才心中寒意森森。
“哼,這小子還算有良心……”北冥凜回望淵海銀波,嘆息一聲道,“我,的確死過一次。而且,我現在當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是人還是鬼?”
這話一出,妙琳是大感疑惑。她身後的那六七位巡夜弟子更是向後稍退,手提的紙糊燈籠都微微顫動。畢竟,出家人是相信有鬼存在的,且大多數的鬼都是吃人噬魂的。
“你是人,而且還是個好人!”
妙琳泛動著眼波,動容地道:“黃大哥說你是一座大冰爐子,外冷內熱……是他所有朋友之中,最正直、最果敢、也最重要的朋友!”
有些話,從旁人嘴裡傳來,遠比當事人親口講述要來得動人。北冥凜的臉,依舊沉得像是一塊寒鐵,可他的心裡早已暖得和春日的豔陽一般。他道:“這小子,過得還好嗎?”
妙琳的眼窩霎時冉起晶瑩,她不置可否地道:“很辛苦……他總是把‘剿滅魔宗’、‘匡扶故國’等大事背在肩上,一刻也沒有閒下來的時間。這趟我下山見到他,他看上去又滄桑了許多,眼睛裡……全是疲倦之色。”
北冥凜忍得片刻,還是憋不住長舒了口氣,啐道:“他這個人,總是那麼愛管閒事。明知道自己不是鐵打的,還非要逞強好勝、學人救世!”話到此處,他轉身凌冽地盯著妙琳,肅然問,“他得罪過誰?在西漠有沒有仇家?”
妙琳點了點頭,呢喃道:“有……很多。”
北冥凜攢了攢負背之拳,道:“有些誰,說來聽聽。”
妙琳回憶道:“黃大哥他……本就被那‘流魄’和‘鹿神明王’追殺,眼下他又聯手柳三素殺了‘蛇尊明王’,與那‘無相魔宗’結下了深仇大恨……”
北冥凜心中喝得一聲彩,想到:‘這小子想來也成長了不少,竟得殺了‘無相魔宗’的一位明王。不愧是‘太周之國’的太子殿下,當真有一套!’隨即又道:“還有誰?他如此風光無限,想必也有很多要背地裡暗算他的正派偽君子吧?”
妙琳眉頭稍蹙,又轉而鬆懈。她唯唯諾諾地道:“有……應該是有些許的。貧尼一路北上回山時,但凡歇腳於茶樓飯館、驛站客店,都有風聞‘商旅浪客’和‘江湖中人’攀談黃幽海的軼事。還有人……傳言……”
“傳言什麼?但說無妨!”
“他們說,幾位三大宗的高徒,都對他心存芥蒂。”
“哼哼,那是一定的。他們自知與我朋友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