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如掌,撩起簾幔般的疊嶂白霧,透出夜光。
絳紫色的夜幕嵌滿了水晶與珍珠的碎屑,時時熒明流轉。
玉盤般碩大的寒月之前,一位面板如冰、五官冷峻的郎君,正目不轉睛地側望西南血漠。
他,輕一招手,那浮盤便盪漾而來。
他握起壺耳,拉出一條閃爍銀光的瓊漿玉液,灌入琉璃酒杯。
隨即垂目微聞,稍望杯中夜景,便將這上好的原漿竹葉青溜入喉中。
並無凡夫的酣爽之聲,他只頓默了片刻,冷悄地問:“你,哭什麼?”
納蘭秋霜忙拭去了淚痕,捂住豐腴白嫩的胸膛道:“我,我沒有哭。你別自作多情了!”
“你說謊。我能聽見你的眼淚,劃過臉頰的聲音。”
“哼……你既然討厭我,不應該很樂於見到我哭嗎?還關心我作甚?”
“誰說,我這是在關心你?我只不過……不想讓你壞了我的酒性。”
“呵呵!好,你是個真男人!”納蘭秋霜氣得鼻尖都似在打顫,“那小女子,就先告辭了!”
“不送。”北冥凜只淡淡地送了這兩個字給她,便繼續斟酒自飲。
可就在納蘭秋霜挽起遮羞巾,欲要起身之時……
她忽眉宮一簇,如玉雕那般靜默了下來,側耳細聽風雪中傳來的簌簌怪聲。
北冥凜也托住酒杯,只瞧杯中泛動的波紋,而不飲。他早已聽清了——那埋藏在呼嘯聲下的踏雪疾行之步。
納蘭秋霜抿住朱唇,白了一眼北冥凜。她欲要張口,卻又哼得一聲不願開口。
北冥凜雖不喜歡這個女人,但也絕不削去刻意刁難、弄聳她。北冥凜淡然地道:“你別動,也別講話……往我這邊靠些來。”
不知為何?北冥凜的話,總能讓人聽得進去。
即使納蘭秋霜上一念還討厭得他要死,可轉念又乖乖地半潛半游到了他身邊。
北冥凜總算扭過了頭,露出了他那寒玉石雕般的英氣五官。他冷眼望向急促腳步所來之處,低聲道:“三個人,輕功極佳。一個玄階靈尊,兩個地階靈尊。”
納蘭秋霜臉如掛蠟,滿眼詫異——因為她只能聽見些許稀碎的腳步,連對方究竟是幾個人都分辨不出,更別提辨認他們的靈階鉅細了。
她斜望北冥凜,眸中既有一絲怨恨,又長了一分崇敬佩服。
良久,風雪中才遁出三道身影。
這三人皆面蒙金絲細紗、身披純白淨袍、頸套流蘇金鏤墜,胸前繡著一團‘聖光潔焰紋’如在燃燒炙烤著大千萬物。
納蘭秋霜一見,不由倒抽了口涼氣,道:“他,他們是……”
北冥凜心中早有推測,可他還是輕聲發問:“他們是誰?”
納蘭秋霜的眼神,霎時就透出了驚恐的異色。她顫巍巍地道:“他們是,淨世教徒!”
這答案,與北冥凜心中所猜如出一轍。他在‘永凍之土’流浪的這八個月中,林林總總地接觸到了不少有關‘淨世教’的線索,也在心中慢慢勾勒出了這幫以“淨天淨世”為口號的妖人之容。
那三人中,是兩男一女。
女人一見北冥凜與納蘭秋霜赤身浸水,連忙橫手攔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