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為了防止城中的細作跟城外的瓦崗軍裡應外合,東都洛陽一直實行嚴格的宵禁,戌時之後便不許任何百姓上街,違者一律嚴懲。
雖說如今瓦崗軍已經被徹底擊敗,但宵禁並沒有立即取消,因此今天天還沒黑,城中百姓便都早早回到自己家中,洛陽城的大街小巷變得空無一人,只有一隊隊值夜計程車兵在空蕩蕩的大街上來回巡邏。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偏偏就有一輛馬車大搖大擺疾馳在大街上,似乎絲毫沒有將洛陽城的宵禁放在眼裡。
不過奇怪的是,不少值夜巡邏計程車兵看到這輛馬車,卻一個個都很有默契選擇視而不見,絲毫沒有上前攔截和盤問的意思。
只因這輛馬車兩側掛著的燈籠上有一個斗大的“元”字,昭示著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御史大夫元文都。
因此就是借這些巡夜計程車兵十個膽,也不敢去攔堂堂御史大夫的馬車,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長嗎?
在巡夜士兵的無視下,這輛馬車在城中一路暢通無阻,最終停在了淳化坊一座府邸的大門外。
藉著大門兩邊懸掛的燈籠發出的淡淡微光,可以依稀看到大門正上方的匾額上鐫刻有“盧府”二字,正是尚書右司郎中盧楚的府邸。
雖然時值半夜三更,但盧府門外卻站有一名家丁,看到元文都的馬車出現,便立即迎上前,隔著車簾躬身施了一禮道:
“元大人,我家大人和另外幾位大人已經在內書房等候多時了,請隨小的來吧。”
元文都隔著車簾輕輕“嗯”了一聲,隨即在車伕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跟著這名家丁進入盧府,一路往內書房的方向走去。
當他走進盧府內書房時,發現除了尚書右司郎盧楚外,左驍衛大將軍段達、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通事舍人郭文懿、黃門侍郎趙長文也赫然在場。
當初楊廣第三次南下巡幸江都之時,命越王楊侗留守洛陽,一眾大臣從旁輔佐他。
可楊侗雖說年少聰穎,但說到底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很多朝政大事不得不仰仗這些輔佐他的大臣。
久而久之,他們六人便漸漸嶄露頭角,掌控了東都的朝政大權,時人將他們六人和手握重兵的王世充合稱“七貴”。
雖說合稱“七貴”,但他們六人自恃出身名門望族,根本看不起胡人出身的王世充,因此在朝中很多事情上,都是他們六人商量著來,根本不讓王世充插手。
今夜他們之所以聚集在盧府, 是因為盧楚從江都的族人那邊得知了一個訊息,關係到他們六人今後在洛陽朝廷的地位,便立即派人大半夜將另外五人請到自己府上,一起商討對策。
此時眼見人已經到齊,盧楚便從袖中取出一封已經拆開的信函,交給另外五人傳閱。
五人看過書信之後,一個個面色都變得異常凝重,眉頭緊鎖。
信是盧楚一個在楊廣身邊做近臣的族侄寫來的,他在信中說,自從十二衛大將軍秦昇在虎牢關大敗二十萬瓦崗軍之後,不少跟隨楊廣南下江都的官員便紛紛以中原匪患將要肅清為由,勸楊廣重返東都洛陽。
楊廣似乎對此也很是心動,曾經跟中書令裴矩說過,只要秦昇能夠徹底消滅瓦崗軍,他便率一眾宗室和大臣重返東都。
這封信是十多天以前從江都城發出的,那時候秦昇和王世充還沒有率軍攻下金墉城,瓦崗軍尚在苟延殘喘。
如今瓦崗軍在秦昇和王世充的聯手剿殺下已經徹底灰飛煙滅,那也意味著楊廣很快就要率領一眾宗室和大臣北上江都了,這是他們“六貴”絕不願意看到的。
楊侗年幼,耳根子又軟,對他們六人幾乎是言聽計從。
他們六人與其說是輔佐越王楊侗,倒不如說是把持了洛陽朝廷的朝政大權,楊侗反倒形同傀儡。
可一旦楊廣回到東都,一切可就大不一樣了。
不說那些跟著楊廣回到東都的大臣會分走他們手中的權力,單說楊廣這個人就不是一個虛心納諫的皇帝。
若是楊廣回到東都,他們六人不僅不能繼續再像如今這般把持朝政,甚至很有可能還要回到楊廣離京南下江都之前的模樣,在楊廣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絲毫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以免因為惹怒楊廣而被罷官免職,甚至跟高熲一樣遭遇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