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出他的名字,甕聲甕氣。
聽到這有如砂紙摩擦的聲音,盛濯然才抬起頭,看清了景簌的一副病容。下意識就皺起了眉,嘴角向下一沉,似乎想說點什麼。
她完全忘記了引發這場大病的那場雨,以及雨中兩人的對峙。徑直在他身邊坐下,從包裡拿出那兩個u盤,眼睛亮亮的如同獻寶,伸到他眼皮下。
“這是我找到的……證據,當年開車撞我爸爸的那些人,是盛家的,他們犯罪時穿著工服,被我那位親爸錄下了影片。還有一些,景夏給我的,盛景和另一個企業合作時做的違心事。”
她雙頰微紅,呼吸都吐出幾分熱意。
偏偏近在咫尺的人並未被融化,眉毛死死擰在一起,盯著她掌心的東西,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平靜如常,或者只是竭力壓抑著什麼才能一如既往。
景簌手腕都酸了,也不見盛濯然拿走u盤,她眼裡的光漸褪去。
人是感覺敏銳的動物,她察覺到了盛濯然胸口起伏的一口氣,不上不下,湧動如潮。
“這些事……本不需要你插手的,景簌……你為什麼……”
潮水暫時褪去,他的口吻如裸露的岩石,不加掩飾的冷硬。景簌如同赤足在岩石上的旅人,被稜角蟄得血肉模糊,她緩慢抬頭,一顆心急速往下墜。
看到的卻是盛濯然的後腦勺。
他不想直接面對景簌,只能藉著這幾秒緩和自己的情緒,並思考著這件事要怎麼處理。
哄的起身。
景簌感覺到所有血液都在往上湧,一瞬間身體的大火燃到最烈,眼前什麼都看不清。
她身體晃了晃,仍死死捏著兩個u盤。
腳下虛軟,景簌強撐著往門口走去,中途需要繞過辦公桌。她回身,用力將那兩個u盤砸到盛濯然腳下,話語都在顫抖,又覺得什麼都看不到,坐在那裡的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的,“是,都是我錯,是我不該起了和你分擔的心,是我不該不信任你。”
“是我不該還把你當林滿那個任性的小公主。”
每一個字都從心裡生生挖出來般,泛著血腥氣。
景簌喉頭一哽,看到盛濯然垂下頭,視線落到腳下。終是慢慢伸手,撿起了那兩個小東西。
他此刻快被複雜的心緒淹沒,剛想說點什麼。
不遠處,景簌已經轟然倒在地上,頭歪向一邊。手虛弱垂在地上,雙眼緊閉,儼然已經失去意識。
匆忙將u盤往大衣口袋一扔,盛濯然手腳忙亂沖到景簌身邊,將人半抱起在懷裡。
景簌的額頭蹭過他的手背,滾燙如被火舌舔了下。
他連忙伸手,摸向她的脖子,手腕,無一例外,溫度都不似冬日她平常的體溫。
被一拳驟然擊向心髒,盛濯然拿出手機,右手微顫,被他強自壓下。撥打了急救電話,一口氣七零八落哽在胸口,無處逃脫。
景簌也在夢裡被怪獸追趕,那個怪獸明明白白長著盛濯然的臉,口中吐火,面無表情,一路追著她,從山川到海邊。
眼看再走一步就是無邊深海,景簌快哭出來,求饒,“不要追我了,你要什麼,我給你。”
怪獸停下來,收起了火球,似是疑惑想了片刻,又步伐堅定逼近,“我什麼也不要。”
景簌叫喊著往後退,焦急下,一腳踩空,墜入深海。海水冰冷刺骨,將她淹沒。
被一腳踩空的感覺驚醒,景簌整個人顫了下,茫然掀開眼。兩瓶亟待注射的液體掛在右側軌道上,還有白茫茫的房間,鼻端全是藥水味。
卻沒有送她來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