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積許久的委屈和悲切一下傾瀉出,景夏心中搖搖欲墜的堤壩哪裡關得住,她哭出聲,死死抓住那一杯猶帶溫度的水。
坐在床腳,景簌安靜看著這一出散場的戲。主角被所有情緒壓垮,失去初登場的光彩,狼狽倒地。
許久後,景夏才擦了把眼淚,大口喝著白水,一杯見底,才止住了身體的顫抖。
全身的冷意卻仍然沒被驅散。
她紅腫著眼,臉上淚痕零散,盯著同樣病容的景簌,“姐姐,你說,勸人是不是極難的事。”
“總有一些自以為是的傻子,要等到親自撞了南牆,才知道當日一言的可貴。”
點了點頭,景夏起身,將藥片放到她面前。五彩斑斕,如同她曾經嚮往,後來也經歷過的日子。
景夏低頭,眼淚又大顆大顆砸落。
她含著淚,仰起頭,一口吃掉所有過去的錯誤期許,和著白水,毫不猶豫吞了下去。
“以後,自己好好過。”
景簌終究是合格的貝殼,被景夏的狼狽撬開了硬殼,露出了柔軟的肉。說了句模稜兩可卻又真切的話。
“姐姐,謝謝你。”
“這裡有個東西,你拿去吧。”
又是個黑色u盤,景簌捏在指尖,大約猜出了這是什麼。看來這幾年,籠中鳥也沒完全失去理智,做個無腦情人。
景夏伸出手,骨節都突出,手背瘦得可怖。她點了點那個小東西,“這裡是他的命門,都是我找人悄悄收來的。”
“他家和盛家合作很多,裡面也不缺盛景的汙點。”
“都是些讓人惡心,表面又冠冕堂皇的惡心事,哪能毫無痕跡。”
摩挲了片刻,景簌仔細收撿到包裡。第一次伸手,輕碰了下景夏的頭,充滿安撫意味地揉了揉。
偏過頭,景夏咬著唇,長長睫毛下滾燙淚水掉落。
陪景夏在病房呆了會,景簌當即帶上從兩個病房裡收來的希望。此刻她的心髒一片滾燙。
如同她此刻面板的溫度。
這兩個小小的東西,讓景簌忘記了自己還是個病人。發訊息問盛濯然在哪,卻許久沒得到回複。
已經不想和盛濯然為那件事繼續僵持下去。景簌打算服個軟,想把自己找來的兩把利刃快點交給他。
心裡如沸水,止不住。景簌幹脆轉而打給莊森,詢問盛濯然是否在森海公司。
幹脆利落出賣了情敵,莊森語氣不怎麼好,“病還沒好,就趕著去找氣受,景簌你這不是受虐狂?”
她招來了計程車,沉重的眼終於彎出個弧度,細聲細氣地說,“不會的。”
森海公司的電梯總是人滿為患,景簌艱難擠進去。又被狹窄空間內的氣息充斥肺腑,忍不住扭頭,用衣袖遮住低咳了兩聲。
到達休息室,她準備敲門。想了想,滾燙手指搭在冰涼門把上,截然不同的觸感相撞,激得她清醒了幾分。
扭開門,盛濯然果然在裡面,坐在沙發上,手裡夾了一根煙。
裡頭大約是個大型煙霧場,景簌僅僅在門口,都覺得喉嚨輕輕滾動,有蟲子蠕動一般不適。
她反手關上門,捂著口鼻輕輕走過去。
早從莊森口中聽到訊息,盛濯然此刻卻沒抬頭,仔細認真盯著自己的褲腿,右手卻下意識將煙摁在了水晶缸裡。
“盛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