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簌終於動了,不安地走出去,忘記了外頭的漫天風雨,被直直澆了滿頭,又轉眼被盛濯然拉到傘下。
她撞到他的身上,眼角被這一下晃出一行淚水。
他將傘舉高了些,藉著機場燈火通明,看清了景簌臉上還沒消腫的巴掌印,大刺刺橫亙在她本就很白的面板上。
捏著傘把的手緊了幾分,青筋悄無聲息爬上手背。
他沒開口,轉身朝對面停好的車走去。景簌懵懂跟著他的腳步,一顆心被放在油鍋上,滋滋作響。
難受得她雙眼通紅。
穿過馬路,盛濯然撐著傘,先繞到副駕駛,示意景簌上去。
彎下腰,乖乖爬上去,隨即車門被身後的人重重關上,巨響扇著她的耳膜,激得心跳驟然加速。
其中蘊含的情緒可想而知。
收起傘,盛濯然坐到駕駛座上,探身抽了張紙,擦拭著左肩上沾落的雨水,細致緩慢,似乎情緒正常。
她安靜坐在一旁,雙手不安交疊著。
收拾完自己,盛濯然卻也沒急著走,只落了車鎖,隔絕出一個單獨的空間來,盛放著靜默無話的兩人。
一分一秒過去的時間都像利刃,在心髒上劃出長短不一的口子。
她終於忍不住,抬眼看向盛濯然。
正撞上他的眼神,複雜難測,一時間除了最鮮明的怒氣,景簌什麼也辨別不出來。
就是這一眼,讓景簌確認了自己這趟的行程,他什麼都知道了。
目的,過程,還有不算壞卻也狼狽的結果。
“為什麼要去找他?”
盛濯然終於開口,聲音冷硬,很快收回自己的視線。窗外不停動著的雨刷器像個無人理會的傻子,徑直搖來晃去,攪亂一池深水。
很想開口說點什麼,景簌卻發現肚子裡所有準備好的話全都消失不見,好似吞下一堆亂糟糟的線團,什麼都理不清。
焦急和不安燒得她頭腦都模糊了,一時間選擇了最不理想的應對方式。
沉默。
不去看身邊的人到底是什麼表情,她垂下頭,折磨著自己新長出的指甲。
“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件事。”
問句轉為陳述句,盛濯然話語中尖銳的逼問卻不減少一分,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下,放大數倍鑽入她的耳中。
胸口那把火燒的更為熱烈,護著最後一絲冷靜的盾牌也幾乎快瓦解,暴露出一顆脆弱如新生的心髒。
告知這件事的那個人,景簌深知絕不能暴露,這等於是她親手往盛濯然心口插上一根刺。
她怎麼捨不得,又怎麼有勇氣。
冗長的沉默讓盛濯然也如同身下這臺車,驟然熄了火。
“讓我下去吧。”
景簌終於開口,聲音幹澀,艱難從喉嚨口擠出這句話,心情忐忑如剪去一根關鍵的引線。
盛濯然並沒有立即爆炸。
他只是轉過頭,身子往前一傾,拇指和食指托起景簌的下巴,手背上正接住她無聲淌下的一滴淚。
她毫無聲息,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聲抽噎也沒有,眼淚無聲流下。只剩一雙眼通紅,帶著幾分請求看著他。
手上稍一用力,淺淡的巴掌印被扭送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