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坐下那一刻起,盛濯然完全失去了聲息,他沉默看著實況,左手將工作牌的綬帶來回纏在指尖上。
張藩曾說他是knight的鎮山之物,他就在現場激烈的聲流中,把自己化為一塊沉默的石頭。
只有蘊藏情緒的眉眼,能給他絲毫生的氣息。
從未見過這樣的盛濯然,景簌的目光忍不住落上去,可他不曾察覺,只微抬頭,一直盯著大螢幕。
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緩。
和他以前在林滿的網咖的模樣完全不同。那時他只是藉由遊戲發洩的少年,一身逆骨。現在他是背負著餘生夙願的男人,那些叛逆的不甘的東西,全被抽出,化開在深邃的眼中。
身後人聲鼎沸,景簌卻心跳劇烈。
第一局輸了,景簌其實後知後覺,她這個遊戲廢什麼都不懂,只看見隊員們垂著腦袋下了臺,像被抓離水面的魚,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立刻奄奄一息。
盛濯然起身,大步走過去。小魚們彼此看了眼,眼神倒活過來,露出一絲絲恐慌。
眼角和耳垂一起紅了,定在原地。
“別戳這擋路,回休息室。”
徑直往前走,盛濯然一句話叫醒茫然失措的隊員們,期期艾艾跟著他進了休息室。
景簌起身,看著一行人的身影被全部關在門後,才坐下去,捏著手機飛快翻起評論。
網路上的言語和她預測差不多,都是些看了讓人不快的字眼。景簌身為半個當事人,也看不進去,關了微博,盯著場館中間的解說臺發呆。
本以為盛濯然會呆一會,不到十分鐘,他雙手空空,回到景簌身邊。
“怎麼樣?”
按捺不住急切的心,即使不明白,也要從盛濯然口中聽到幾個字。
他雙手揣在隊服口袋裡,一點也捨不得拿出來。點了點頭,卻不是朝著景簌。視線越過她,落在不遠處。
坐著一幹俱樂部的老闆和前來消遣的少爺。
張藩接收到盛濯然的訊號,側過身和王徙說起了話。
“沒事。”
他並沒急著坐下,任憑臺下那些□□短炮,一通連拍眾人眼中該是精神不振的盛教練。
單手拉開了隊服拉鏈,露出深灰色的毛衣,慢條斯理將袖子挽到手肘。盛濯然低垂著頭,看衣服的眼神比教訓隊員時還要有耐心,竭力追求兩邊皺褶還要對稱。
皺眉看了這通不明所以的表演半晌,景簌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角。將人拽回到座位上,她直接上手,給少爺漂亮地挽起衣袖。
“你這個心態,要是隊員能學到一半,就不用擔心這場比賽了。”
她用通行證遮住大半張臉,扭過頭對盛濯然說著話,實在不習慣休息時間到處亂拍的媒體工作人。
閃光燈開得比盛夏太陽還要亮幾分。
整理完衣袖,盛濯然很是愜意,往後一靠,嗯了聲,“你說的對,所以我剛才進去給他們做思想工作了。”
他看著景簌,身子難免傾斜幾分,脖子上掛著的牌子晃悠著她的眼。景簌一把抓住,想看盛濯然的證件照是什麼樣子。
比起景簌那張存著私心的六年前的照片,他給自己選的照片大概是回國後的,比起從前消瘦許多,注視鏡頭的雙眼沉沉,唇角微抿。
指尖劃過,景簌鬆手,抬頭看此刻的盛濯然。
仍然收斂了所有的銳氣和恣意,像退潮後的海邊之地,裸露出光禿禿的黑色岩石。一眼能看清所有的面貌,真正要說每一塊石頭有什麼區別,卻又無從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