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著脖子,默不作聲朝四周看了看。除了兩人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
記了下大概的路線,約莫十分鐘後,終於走到一處小木屋的旁邊,已呈廢棄狀態,門被冬日的風吹得開開合合,發出幾聲不小的動靜。
“這裡是個休息站?”
一眼認出面前的木屋。景簌也曾在類似的休息站裡玩耍過,不過那個屋子面積更大,在山腳附近。只有被父親允許後,景簌才能進去給其他工人的家屬添麻煩。
父親也從沒告訴過她,半山腰還有類似的一個。
“對。”
劉芳丹拿出手機,看了下螢幕,很快塞回去,引著景簌往小木屋後面走去。
秋季掉落在地的枯枝已經被風雨侵蝕,踩在腳下吱呀作響,繞過了十幾棵樹,景簌終於看到在一顆拴著紅繩的樹木下,一座孤零零的墳墓。
她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能嘗到淚水鹹澀的味道。
走過去的每一步,心都顫著,比被人拿小刀一點點割去血肉還要劇烈的痛,讓景簌幾乎撐不住,最後小心翼翼停在半米遠的地方,辨識著墓碑上的字。
照片大約是很久之前的,比她記憶中的父親年輕許多。
注視著前方的眼神堅韌又明亮。
景簌咬著唇,眼前的照片一點點被淚水模糊,她只憑最後的一點堅持沒讓自己哭出聲來,她記得父親說過,他的小公主不能在他面前哭。
景簌將那墓碑仔細看了許多遍,如同父親就站在她面前一般。最後退了半步,直直跪在了地上。
脊背挺直,瞳孔清澈,含著熱切的淚水。
終於來到這個地方,景簌覺得很累,更多的是釋然。父親的埋骨之地,是她最後的執念。
膝蓋被石頭硌著的真實感,提醒她,最後一絲對林滿的留戀也能煙消雲散了。
“爸爸,原諒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跪在你面前,能和你好好說一會話。原來你是睡在了這裡,我知道了,旁邊那棵樹就是你來了林滿之後種下的第一棵樹,對嗎?也是我小名的來源。”
“這裡雖然偏僻,但是我想你一定很開心,能長眠於青山綠林之中,這是你為之奉獻一生的地方。”
“我現在過的不好不壞,總的來說,是你希望我過上的生活,所以,你在那邊也一定要開心啊。”
……
絮絮叨叨說了會話,景簌擦了擦眼淚,站直了身子,擦掉了墓碑那張照片上的灰塵印記。
劉芳丹仍然站在不遠處,安靜看著她。
“你為什麼突然想通了?”
“因為……有人想見你。”
眼皮一跳,景簌直覺不適,還沒等她去猜那人是誰,木屋後遠遠走來個男人。大衣敞懷,露出裡面成套的西服,還有架在鼻樑上的眼鏡。
看清了那人的臉後,景簌拿起手機,撥通了莊森的電話,等待接通的背景音和腳步聲逐漸重合。
景簌額頭和後背都隱約滲出了汗。
在盛景距她還有五六步的時候,莊森終於接起電話。
景簌快速後退,一面飛快開口,“後山半山腰,立了禁止砍伐樹木的牌子那附近,有個石梯,往上幾百米有個小木屋,我就在那裡,現在遇到麻煩了,你趕快來。”
掛了電話。
聽到盛景輕笑了聲,鏡片後的眼牢牢鎖住景簌,極有侵略意味,“倒是變了不少,本來答應留在我身邊的,結果消失了這麼多年……”
環顧身旁,發現沒有具有戰鬥力的器械。景簌放棄,手伸進包裡,摸出了鑰匙,打算遇到非常時刻,就用最細長的那一把戳瞎盛景。
“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你倒也真是一如既往不要臉。”
發現對方只是站在原地,景簌鬆弛片刻,攥著鑰匙的手仍然在輕顫,隔著父親的墳墓和盛景遙遙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