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後,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的孩子了,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一直就知道的!”
“至少這十個月,他和我在一起的唯一的日子,我要好好保護他。”
一口氣噴薄出積壓過久的怨恨,景夏喘著氣,抬手擦去眼淚,然後盯著景簌,判斷她的表情。
那道目光好像是來自深山裡的霧氣,深沉又繚繞,景簌覺得自己手臂都能感到一陣以假亂真的寒意。
不需要景簌去撕,景夏自己先脫了皮,進行自爆式的求助。連一個客房部經理都知道的這兩人血緣關系,景簌不覺得自己能完全摘出去。
她反而安心下來,“那你和我一起回林滿吧。”
“今天週六,明天就走。”
摸不透景簌為什麼突然如此痛快,景夏還是鬆了一口氣,說到底她只是咬著景簌的本性不放而已。
即使在深城的六年已經把景簌變成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人,磐石下的心髒,依舊是柔軟的。
景夏這麼相信的。
“對了,前幾天,媽媽她……透過我家那位聯絡了我。”
眼皮也懶得抬,景簌沒開口,等景夏繼續說下去,“她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找來問了下我最近的情況。”
“嗯。”
在景夏心中,此時此刻,景簌的地位和作用已經遠遠超過了給她生命的母親,下意識就將這番沒有什麼營養的對話告訴了景簌。
如同預想,景簌並沒買賬,就當是一陣風從耳邊過了,起身準備離開。
景夏又叫住她,“姐姐。”
“我這裡有一筆錢,你需要的話……”
“不需要,留著吧。”
當晚景簌就將要加個乘客的事告訴莊森,他好奇,卻也沒多問,這個多年後再度憑空出現的妹妹,曾經對景簌做的那些事,莊森也透過家裡的爺爺奶奶有所瞭解。
孩童天真,有時候難以避免傷人。更何況是和無邪兩個字沾不上邊的小孩。
要不是景簌語氣平淡冷靜,莊森真以為這麼多年了,她還是個任由搓捏的軟柿子。
週日早上,景簌親自去酒店接景夏。
即使得了景簌的承諾,景夏大約也很緊張,眼裡紅血絲更細密了點,沒化妝的臉氣色不佳。
讓門童幫忙拎上行李箱,景簌示意她進車,調高空調溫度,“話是這麼說,你也對孩子上點心。”
“大人熬一熬沒有關系,但……”
費勁為自己繫上安全帶,景夏聲音也嘶啞了幾分,“沒關系。”
景簌不多言,踩下離合,而後掛擋,一路朝機場飛馳而去。
到達林滿時正好是下午,天空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澄淨,空氣裡也有了濕潤的水意。
睡了一路的景夏被叫醒,莊父莊母自己駕車先走了,留莊森等著兩人,他守著輛黑色小車,“直接去老樓?”
車大約很久沒被人用過,被粗略擦了擦,灰塵不見多少,汽油味格外厚重,景夏捂著嘴,眼淚都快流下來。
“我還是先去給她找個酒店……”
本著孕婦優先的心,景簌皺眉,從包裡掏出一瓶風油精遞過去。
“不用了。”
也不顧是在南方格外料峭的冬天,莊森降下車窗,讓冷冽的風能捲走那股味道,反手扔了把鑰匙到景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