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森在她旁邊,突然詢問,“你要不要回林滿?”
莊母正從兩人面前經過,也聽到這句話,看了自己那胳膊肘快拐到太平洋的兒子一眼,不禁想起莊父說的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何必操太多心,悄一皺眉,徑直走出去。
景簌才和莊森跟在後面,“回林滿去幹什麼?”
提到那個地方,景簌就跟往腦袋裡倒了三斤漿糊一樣,粘住所有清明的思維,只剩那些不愉快的回憶遊離在外。
“下週一,老爺子八十大壽。”
這大約是景簌繼莊父之後,又一個無比尊敬和感謝的長輩。初三的暑假,是莊森的爺爺婆婆讓景簌沒有淪為世界上最慘的人———剛失去父親,又被母親打出家門。
她對於家的概念,曾經一變再變。
最開始是父親的寵愛,因為那個人的去世,煙消雲散。
又變成在一對老人家裡惴惴不安寄人籬下,反而被當做親人般對待,因為劉芳丹的反悔,短暫如夢。
最後是停在盛濯然的心裡,任性將那裡定義為家。
景簌想,最後一次,她應該不會被辜負了。
“好,我一定會去的。”
她偏過身,鄭重對莊森點頭。
每週例會結束後,景簌準備揣著本子回辦公室,被客房部經理拉住,將人拽到人少的雜物間,才做賊般問了個問題,“二樓666號房的客人,是你的妹妹吧?”
“是。”
景簌有種被提到的人又作妖的不安,捏了下鼻樑,“怎麼了。”
“她這幾日心情不怎麼好,也不出門散步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
面對盛情留意自己親人動靜的同事,景簌這個回答顯得無情了點。她一向坦誠,拉著客房部經理推開門,一前一後往外走,“放心吧,她有事,也有人會解決的,不需要我去擔心。”
然而下午,一通電話打了景簌的臉。她聽著電話那頭的人口吻焦灼,還是過去了。
開門的是大著肚子的景夏,眼裡通紅,像是熬了一整夜,不是出於害怕而哭泣。景簌搭了把手,將人扶到沙發上,才問什麼事。
“他的老婆可能要來找我了。”
一句話,兩個人,景簌很快明白了都是誰。
“怎麼,他處理不好這些事嗎?”
景簌挑開那層遮遮掩掩的布,想知道景夏的不安來自哪裡。
“他老婆多年不孕,我估計身體有問題,這點我也找人去問過,有一點風聲,但是姐姐,你知道嗎?”
“我肚子裡是個男孩子。”
“他帶我偷偷去查過了,說這麼多年終於有個兒子了。”
“然後我收到訊息,他老婆這幾日就要來了,我很害怕,我怕她動什麼手段……”
坦白原因的途中,景夏像又被那種恐懼籠罩,低頭切切哭出聲,加上她懷孕後依舊纖細的四肢和圓潤的肚子,讓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可憐。
景簌身子都沒動一下,更不要說去拍拍她的背,或者遞一張紙讓景夏擦擦眼淚。
十幾年的相處,景簌早就明白,景夏心裡所有非良非善的部分,是操縱者木偶戲的幕後者,巧手一動,就將想被刻意看到的一切投映到其他人眼中。
“你是怕失去籌碼,還是真的擔心肚子裡的寶寶?”
目光落到她緊緊護著肚子的手,景簌看到了繃起的青筋,也看見了碩大的鑽戒。
“這個孩子和我一樣,生下來後不會得到太多父愛。他才是自己爸爸眼中的籌碼,拿去在老頭子那裡換來更多資産而已。一個年老卻握著重權的人,能拿去哄騙的,無非是一個金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