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景簌的事,莊森始終覺得自己只做錯過一件。
在當年林滿的學校裡,不大的地方謠言四起的時候,他沒有直接去問景簌,而是被少年眼中的美玉被磨損的複雜心緒支配,直接跟著母親去了深城。
作為景簌在學校為所不多的朋友之一,他痛快撒了手,只是在日日夜夜的猜測裡告訴自己不可能,卻始終沒有開口的勇氣。
等他按捺不住心裡的不甘,回到林滿後,景簌的身邊已經冒出了一個陌生人。傳說中來自靖城的少爺,總是懶散的樣子,在她面前像個不常露出爪牙的獅。
得知這人和景簌同一屋簷下後,那點不甘又熊熊燃燒,讓莊森覺得在林滿剩下的假日,都是在虛度時間。
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在喜歡裡不適用,莊森終於明白。他退了兩步,然後景簌就登入孤島,和他隔著一片跨不過去的海洋。
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又做錯了第二件事。來了深城後就無悲無喜要成佛一般的景簌,金身被打破,眼裡清楚明白全是對另一個人的心疼。
“我知道了,那我們走吧。”
誰也無心再吃飯,各自懷揣著心思回了家。
景簌抱著腿,力氣全交給沙發背,房間裡只聽得到空調吐出暖氣和加濕器在執行的聲音。
熬到兩點,她記得這是程程說過的午飯結束的時間,立刻打電話過去。
小孩極其體貼,很快接通,有些開心地叫她,“姐姐,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啦?”
“程程,吃過飯了?”
只要不是盛濯然,她的情緒就能被好好關在心裡。
“嗯,對,這食堂還挺好的,阿姨做的菜很好吃。”
面對生命裡只有吃和玩的少年,景簌一時間有些羨慕。她恍然,幾秒後,記起自己的目的,“你能幫我個忙嗎,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
程程果然聽話當起了景簌的線人,只是他做的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只需要把自家教練每天上班下班的點,吃飯的點,還有精神狀態彙報給景簌而已。
小孩不能理解大人複雜的心思,乖乖照做而已。
於是景簌就從一週內收到的訊息裡,分析出一個並不意外的結果。
盛濯然很忙,雖然不是選手,熬夜比程程還厲害,小孩半夜起來上廁所都能看見去廚房找水喝的他。
盛濯然脾氣都不太好,哪個隊員犯了點錯,他都會以不見血刃的話狠狠點一通,直到對方快哭出來求著回房間去練習為止。
盛濯然精神也不太好,靠煙和咖啡撐著工作,他專屬的房間裡慘烈得就像集齊了一百個老煙鬼的轉世魂魄。
……
景簌看得也頭疼,似乎都能聞到那人身上的煙味。
她努力讓自己像看屬下的工作彙報一樣,不帶任何情緒,反複研究了這些聊天記錄許多次,最終還是摔了手機。
這人走之前讓她對自己好一點,卻絲毫沒答應要改自己的毛病。
現在這些毛病已經成固疾,藥石難醫。
猶豫了幾天,景簌還是到老總辦公室,坦誠自己心情不好,需要休假,胡謅了個理由辦完年休。
交代完工作後,景簌去了趟銀行,帶著自己的理財人一起,清算了下資産,在對方看小富婆一樣的眼光裡,捏著銀行卡揚長而去。
而後拎著程程嘴饞要吃的深城特産,坐上直達靖城的飛機。
她挑選的位置靠窗,那片蔚藍海域漸漸在眼瞳裡縮小,這個藏了她六年的地方,此刻正揮之遠去。
獨自一人踏上故人和敵人都在的城市,她沒有吸血鬼酒而見光的刺痛感,心中反而生出花木蘭替父從軍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