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交彙。
“醒了?”
他聲音喑啞,揉了揉眼,拉過一旁椅子坐下,抬頭看了下輸液瓶,“還沒完,醫生說四點能輸完這一瓶。”
“現在是……”
拿起手機瞥了眼,“三點十五。”
“哦……”
從喉嚨裡輕輕擠出一個字,景簌舔了下嘴唇,整張臉較平時蒼白,透露著虛弱,“我想喝水。”
盛濯然起身,在床頭上找到杯子和壺,緩慢地倒,熱水嫋嫋注入,將昏黃的燈光氤氳得朦朧起來。
安靜靠在枕頭上,景簌側頭看那片氣澤裡的盛濯然,他頭發睡亂了些,亂糟糟搭在腦後,垂著眼的樣子很沉默。
被注視著的人轉過身,將水杯遞到她手邊,“喝吧,混了提前涼好的水”
用左手接過,景簌一口氣喝光,還是覺得不夠,心裡好像有一場火,將她想要遮掩的一切熊熊燃燒。
巴巴看著盛濯然,他接過杯子,“醫生說剛醒來別喝太多,早上六點再喝。”
“……”
景簌別過頭,眼睛看向裝著液體的瓶子,晃悠悠吊在上方。
她意識回來了,記憶也回來了。心髒又開始失序,隱隱的痛,像被人死死踩著,還要輾轉碾壓最脆弱的位置。
她瞭解景夏,這個小女孩雖然性格惡劣,但對於自己占上風的事情絕對不會說謊,並且會洋洋得意倍加打擊。
正是這樣,景簌才不敢置信,也不敢再去回憶。
睜著眼,景簌沒有任何聲響,只是安靜地流淚,藥水一邊為她注入生機,卻又立馬透過眼淚化為虛無。
她覺得很累,抬手摁住胸口,想要停止這種痛感。
身後窸窸窣窣一陣響,景簌愣住,想去擦眼淚,卻被人俯身下來摁住了手腕,受控的只有那裡。
盛濯然半跪半坐在病床邊,略微彎腰,閑著的那隻手撐住身體,整個人攏住了景簌。
“在哭?”
腦袋往被子裡縮了點,景簌的聲音甕聲甕氣,“……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真是……”
他也無奈了,拽著景簌的那隻手鬆開,卻一路往上走,直到摸到她尖尖的下巴。僅僅是擦拭了下,掌心都濕潤了起來。
趁盛濯然移開手,景簌將整個人徹底埋在了被子裡,只剩輸液的那隻手,露在外面抓著被角。
他幹脆躺下來,和景簌擠在一張病床上有些委屈,聲音卻是柔和的,“我換過衣服洗過澡了,讓我躺一會。”
“……”
沒人說話。
景簌蜷著身子,貼著臉的那一側的頭發幾乎被眼淚浸濕。
她似乎從沒有這樣哭過,腦子裡沒有什麼打架的小人,告訴她到底能不能這樣軟弱,只是悄無聲息地發洩。
盛濯然伸手,大致隔著被子找到了她的背,安撫輕拍。
閉上眼,景簌咬著唇,從睫毛到心髒都在劇烈顫抖,被淚水泡得酸脹的心髒似乎想要往上浮起,尋找一絲氧氣。
放任景簌在被子裡哭了一會,鬧鐘響了。
翻身,盛濯然掀著她的被子,“要取針了,出來透透氣。”
將人從被子裡剝出來,盛濯然又加了個枕頭,讓景簌靠著,她閉著眼,發絲被淚痕淩亂沾在臉上,還在小口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