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二醫院已是晚上九點,景簌率先下車,滿心滿眼複雜地打量面前的建築。
在林滿,小孩子老是愛說一句玩笑話,“你這個瘋子,肯定是從二院逃出來的。”
二醫院在眾人眼中就是關押瘋子的地方,和醫院的本義相去甚遠。但她的母親,曾經,乃至現在,都會呆在這裡接受治療。
這件事,景簌從不知道。
以至於面對的時候像個三歲小孩,惶恐無措。在救護車上,她也止不住渾身顫抖,是盛濯然一直拍著她的背,用她看不到的溫柔目光一路護送。
景夏也嚇到失去理智,一個人安安靜靜縮在角落,臉上的巴掌印還在。
找護士站詢問,等待了近十分鐘,年紀和劉芳丹差不多大的護士長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病人在十八年前就過醫,是當時科室主任陳醫生主治的。”
“好,那麻煩您了,我去交費辦住院手續。”
走了幾步,景簌俯身看著行動病床上的劉芳丹。在來二醫院的路上,她似乎終於清醒了片刻,在聽到救護車上的護士交談後,猜到去向,又開始掙紮和嘶吼,眼死死盯著景簌,似乎在說我不想去。
那是景簌又沒見過的模樣,絕望如火堆裡殘燼。
景簌眼眶發燙,含淚輕輕搖了搖頭,“醫生,能先打鎮定劑嗎?”
於是此刻劉芳丹像躺在家裡的床上一樣,安靜呼吸,雙眼緊閉。就這樣只是睡著了多好。
她轉身,撥出一口氣,朝一樓大廳走去。
“你在這看著你媽媽。”
盛濯然對景夏平靜開口,幾步追上景簌,陪她慢慢往下走。樓梯裡總是有不知來自哪裡的風,晃晃悠悠穿過。
抱著手臂,景簌覺得這段路很長,醫院的路,在她眼裡都牽連著生死,就像黃泉路。
或者劫後重生悠悠醒來,或者再也無法看看這個世界。
“難過嗎?”
盛濯然伸手,觸了下她的手臂,沒有過多溫度。
“我不知道,我覺得我應該難過的,可眼眶熱過之後就幹涸了,再也沒眼淚了。也許,我只是在等誰對我說為什麼會這樣。”
“發生的事越多,我就欠那個人更多。”
住院治療、生活花銷,逃不開的都被金錢支配。
或許盛濯然可以幫她,可是從某種名義上來說,他們倆能使用的資金,都來自同一個人。
因為送來的時間過晚,只有值班醫生在,無法進行徹底檢查。景簌辦完住院手續,去病房找景夏。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不安盯著劉芳丹,好像她會隨時醒來,被一種莫名的仇恨支配燃燒著生命,做出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瘋狂舉動。
推開門,景簌將提在手中的小袋子放在景夏腿上。
“吃點東西。”
“……你不害怕麼?”
景夏捏著麵包,毫無食慾,不禁看向景簌,她似乎和平時在家裡沒什麼區別,表情平靜。
“怕。”
“但是媽媽這麼疼你,你應該在她生病之後多照顧她一些。”
剛才交完費之後,景簌被盛濯然強制拉去醫院旁邊吃了碗麵,少了不少疲倦。瞳孔深深,藏著景夏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小女孩只是搖了搖頭,有些後怕地往後縮了縮,背部被冰涼椅背抵住,“不敢,我知道,這件事她肯定很生氣……”
兩人同時看向劉芳丹。
景簌閉上眼,全身試圖鬆弛些許,話語模糊從唇角溜出,“……好,你去奶奶家住,有人照顧你,也可以找大伯家的姐姐給你補補課。”
“錢我會給你,但是不會太多。”
“景夏,你有吃住的地方,零花錢就減半。我上次說的話,不是玩笑,我也沒這麼快就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