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御座上的天子也對這個分封到江南的幼帝深懷忌憚。本次南巡,除開釐清江南官場民間的貪腐情況,收上鹽稅商稅之外,便是暗中查探安王是否真的如他的封號一般安分。
還有一件事,一直梗在荀玉心中,讓他隱約有些不安。
那便是當年的敬國公一家子,在天子任命為鎮南將軍之後,莫名其妙的滅門案件。
雖說官府派仵作驗過了,鎮南將軍宅真的只是意外走水,只不過在深夜,一時難以逃脫才滅門。但是在他看來,鎮南將軍一案,可並不是那麼簡單。
鎮南,鎮南,這個指向性實在是太明顯了,那麼又有誰,害怕南方被人鎮壓呢?
只可惜,時隔多年,當年的證據早就毀了大半,根本無從查起。
“罷了罷了,既然吳家可送可不送,那我就乾脆回信一封,直接回絕了吧。”楚王世子提起筆,在雪白的紙上一劃,“咱們探查官場正到緊要關頭,可不能因為一二美女就軍心動搖。”
屋子裡幾人正撓頭思考怎麼擺平江南官場還有南邊藩王的事,突然就聽見外面守著的下人齊聲呼喊楚王駕到,緊接著大門吱嘎一響,“楚王”抬頭挺胸地就走了進來。
楚王世子眉頭微微一動,一星被火燒過之後的紙屑就晃晃悠悠地飄了下來。
……
“楚王”剛一進來,就聞到屋子裡一股煙火味。扮成楚王的曹平鼻子下意識抽了抽,只覺這味道頗像是信紙燒過的味道,立刻就明白了,裡面幾人正在密謀著什麼事,自己這時候過來,正好打斷了幾人。
這樣想著,當下就對著兩人一拜。
“卑職可有打攪到殿下議事?”
楚王世子放下手中舉著裝樣子的字帖,看向對面穿著楚王服飾,扮成父皇替身的暗衛。
別的不說,曹平現在裝楚王是裝得越來越像了,就連福全也說有了楚王七成風範。從前還會怯場,要熟悉規矩的太監在後面提示,到現在不需人提醒,自己都能在酒宴上游刃有餘地談笑風生。
整個人從畏畏縮縮到有了幾分王霸之氣,幾乎是脫胎換骨的改變。
荀玉眸光一閃,笑得溫文爾雅:
“哪裡,剛剛和阿琳對了幾句詩,寫下來覺得不對味就燒掉了,父王學富五車,可要過來和兒臣試試?”
曹平雖然被楚王府的幾個清客逮住灌了不少墨水進去,本質到底還是個不讀書的武人,席上做幾句打油詩還行,但要是讓他真和才名滿京都的楚王世子對詩,他還是有點發憷的。
“這……本王突然想到知府下午還要請本王去賞花,就不多耽擱了。”
曹平乾巴巴地說完,立刻又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
楚王世子慢悠悠地把桌上的字帖展開、鋪平,盯著“楚王”看不見的背影,忽然低聲道了一句:
“高素卿。”
“屬下在。”
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暗處立刻就出現了個面容普通到滿大街都是的男子。
“多派人盯著他點。咱們畢竟是出門在外,江南官場又不是什麼善地,父王的‘安全’,可是重中之重。還有,你再從衛士裡面找找看有沒有和他面貌相似之人,著人先調教著,到時候我有用處。”
荀玉刻意在安全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高素卿顯然聽懂了更深的含義,又無聲無息地消失,顯然是安排跟著的人手去了。
隱藏在暗處的白袍衛走後,楚王世子和一旁看戲的郭琳交換了個眼神。
這臨時選出來扮演“楚王”的曹平,現在演得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不過,這對他們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家奉了天子之命表面上是出來巡查鹽政,暗地裡還有一條暗訪官場和藩王的命令在裡頭。江南官場裡面的關係有錯綜複雜,再加上先前鎮南將軍一案,更是隱隱浮現刀光劍影。
為了能保質保量完成任務,楚王乾脆就和世子兩個分道而行。
世子經驗尚淺,就在明面上遊山玩水,做足不諳世事的公子哥派頭,隨行的楚王則乾脆就找人假扮。而真正的楚王,則是白龍魚服,微服私訪,除開每隔幾日就飛來的密信之外,誰也找不到他的行蹤。
他們一家在江南一待就得一兩年,下屬扮楚王辦得久了,難保就不會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來。
織造大臣府裡發出的信,沒幾天就從正在遊山玩水的楚王世子那裡返了回來。吳慧開啟信之前,滿心歡喜,開啟信之後,卻難免有些失落。
楚王一脈拒絕了自家的親近,態度委婉,但信裡透露出來的意思卻頗為堅決。
他正妃未立,不敢在在新婦進門之前納這麼多美人,攪得家裡雞犬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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