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落下的這個腹疾,從去歲到今冬,竟好像總沒痊癒的時候,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說一句僭越的話,太子,還這麼小……
最終,屬官們只能委婉地勸道:“殿下無需憂慮,想來皇上『操』勞戰事,難免疲累,待戰事了了,泰寧侯凱旋歸來,就一切都好了。”
朱英榕勉強收了愁容,道:“先生說的是。”
時日往年底『逼』近,看上去屬官們說得不錯,皇帝雖然不願舉行大朝,但搬移到乾清宮去的小朝是一直如常的,戰事持續在燃發,朝政也沒什麼不穩之處。
京城之中的人們並不知道,三千里外那遙遠的野心始終未曾消弭,一直在緊鑼密鼓的醞釀中,並且一步步取得成果,向著那至高的目標攀登。
元德九年翻過篇去,元德十年隨之而來,泰寧侯所率大軍的這個新年,如屬官們預估的那樣,果然是在塞外度過了。
傍晚時分,城門剛閉,漫天的風雪之中,有人踩著一地的爆竹碎紙,叩響了大同代王府的硃紅大門。
朱成鈞未曾進封,他雖受命接管約束代王府,仍住在少年時那個小院裡。他也仍然不喜歡要許多人服侍,院子裡同從前一般冷清,覆滿白雪。
這個來人,實則是個故人,所以他在通傳以後,順利地被下人帶到了院子裡,見到了朱成鈞。
故人的素服上落滿雪花,頭上戴著的箬笠也是,他抬起手,掀開箬笠,雪花隨他的動作簌簌而落。
下人退去。
“九爺,”故人躬身拱手,『露』齒而笑,“我奉寧王之命,前來說降九爺。”
……
半刻鐘之後。
故人被扒得只剩一身單衣,倒吊在院子裡的一棵樹下。
樹木受了驚動,一塊一塊地往下落積雪,全落在故人的脖子裡,凍得他嘰哇大叫。
秋果搬了一張圈椅到廊下,朱成鈞擁裘安坐,抄著手,等他叫到沒力氣了,只剩下顫抖的勁兒了,才緩緩說了一句:“好好說話。”
“九九九爺,我錯了,你放我下來,我我好好說。”
朱成鈞紋絲不動,道:“就這樣說吧。能讓你說得快一些,也少編一些瞎話。”
“我我快不了,我要凍遮蔽的關鍵字,九爺,你快叫人放我下來,我現在又冷,頭被吊得也痛遮蔽的關鍵字,說說不好。”
“痛?”朱成鈞點了下頭,“我聽說過,人要是一直倒吊著,全身的血都衝到腦子裡去,時間長了,有可能會變成傻子。”
“對對,九爺,我要是變成傻子,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也不錯。你喜歡裝傻,以後就做個真傻子,正是圓了你的念想。”
故人瞬間停了掙扎,在樹下慢慢『蕩』了兩下以後,他弱弱地道:“……九爺,你知道啊。”
“我不知道。”朱成鈞卻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關我什麼事。”
故人唉聲嘆氣:“我還以為我瞞過去了呢,唉!我——哎呦。”
卻是又一塊雪花落到了他脖子裡,他被凍得一個激靈,想縮一縮脖子,然而倒吊著的姿勢又很難辦到,痛苦地把五官都皺到了一起。
他從顛倒的視線困難地望出去,朱成鈞絲毫不為所動,坐在那裡,腳尖都不曾動上一動。
他不得不意識到,朱成鈞不是在詐他,他確實早看出點什麼。
“九爺,你到底從哪看出來的?”他又納悶極了,“我知道你聰明,但我也很小心了,我都在你跟前假裝喜歡展見星了——”
他發脹模糊的視線裡終於見到朱成鈞的腿動了一下。
“我真的不喜歡他啊!”他福至心靈,馬上再接再厲地澄清,“我那是不得已,九爺,我見你對著他容易犯糊塗,才假裝一下的,免免得你挑我別的『毛』病。”
朱成鈞終於示意:“放他下來。”
秋果站在旁邊,嘴巴就沒有合攏過,聽見朱成鈞的吩咐,他完全是下意識地往外走。
故人大喜,連忙道:“真的!見星生得再秀氣,那也是個男人,我怎麼會喜歡男人呢,他要是個女人,我也許還跟著犯一犯糊塗。”
“哦。”
朱成鈞又道,“不用放他下來了。”
故人:“……”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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