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郊外的皇莊內,農夫們正在耕作,而皇莊,永遠是佔據了首都周邊最好的土地,這一點,北齊和北周,並無本質區別。
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高伯逸是將皇莊利用起來,在皇莊內指導熟練的農夫來精耕細作。
高伯逸站在田埂邊上,看著眼前忙碌的一切,滿意的點點頭。幾個穿著棉襖的中年人,不斷對著農夫們指指點點,告訴他們如何做如何做。
這些人,都是高伯逸低姿態從各大世家裡弄來的專業人才。這些人一輩子都在跟田地打交道,卻又不下地種田。他們從事的工作,就是在世家的莊園裡指導佃戶們種地!
一方面,高伯逸想在這裡試驗從西域和突厥那邊弄來的新種子,包括一些有別於高昌棉的草棉種子。
另外一方面,則是打算詳細統計在精耕細作的情況下,畝產的最高能達到多少石。
然後以此為上限,來衡量各地農業產量的多寡,以此為依據,來制定不同的賦稅政策。
不同地,不同稅,同一地不同年份不同稅,乃是高伯逸在新年初提出的新政策。這是在之前將“年稅”這樣的“一稅制”改為夏稅和秋稅“兩稅制”之後的另一項重大改革!
這是進一步細化政策,來應對各地複雜多變的情況。奴隸社會的政府,也是政府,具有社會治理能力。
而封建時代的政府,亦是如此。只有細化政策,將權力具體化,條例化,才能更好的治理國家。這不是喊一番口號就能實現的!
楊愔不在,李德林剛剛上任,想幹一番大事業,所以高伯逸的想法,可以比從前更好更徹底的推行下去。
高伯逸很明白,一個政權能不能得到支援,還有所謂的民心,其實都不是一句空話。用現代的話來講,就叫“反饋能力”。
比如說兩個村民鬧矛盾,如果他們能透過家鄉的族老,鄉紳什麼的解決,那麼他們對這個朝代,對皇權就不會有敬畏。
所以為什麼皇帝特別怕世家起來造反呢,因為這個年代是皇權不下鄉的啊!
朝廷對民意沒有“反饋”能力,管得到的往往只有縣城。所以,皇帝需要世家來配合自己,穩住下面的基本盤。
因此世家的地位,暫時還無法撼動,這個不是以高伯逸的個人意志為轉移的。不過,在不動基本盤的情況下,卻可以更加科學的治理國家,制定更多人性化的政策,來調和社會矛盾。
暫時不能做的事情,那就不做,把能做,好做的事情,一點點的推行下去,並隨時砍斷伸進來的爪子!
有禮有節的慢慢推進自己的想法!
推廣新農作物,細化和推廣科學種田,推廣工坊集中化規模化,推行部分流水線作業,推行區域產業鏈政策……高伯逸的想法很多,在不直接搶奪世家蛋糕的同時,他的辦法,是先把蛋糕做大!
就拿推廣科學種田這一點來說,一直到新中國的某位開國偉人,提出農業合作社政策,才將這一點落到了實處!
比高伯逸現在所在的年代,晚了足足一千多年!
在農村合作社成立以前,種田的方法,各家都不同,敝帚自珍,甚至還代代相傳!彼此之間,很少交流,甚至還有意識的保密!
很多發現和發明,一次次的失傳,然後又被“發明”和“發現”,變成很多不同又很接近的版本!
農村合作社,打破了這個怪圈,讓每個人零星的農業知識,匯聚成一條大河,為後世農業增產,提供了技術基礎。
不要小看這些零星知識,很多經驗,並不會寫在書本里,農民們因為表達能力的欠缺,明明知道怎麼做,卻沒辦法表述出來。
這就需要當政者組織專業人員,將這些零星的知識匯總,篩選,推廣。
高伯逸現在也不過是開了個頭而已。
然而,當他想到強大的隋朝短時間土崩瓦解,強大的唐朝,最後四分五裂,“強大的”的宋朝,最後毀滅於崖山。
就變得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高伯逸感慨的嘆息了一聲,心中真有那種“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滄桑感。哪怕他現在不斷的收集農業知識,將這些裝訂成冊,成為朝廷的政策。
哪怕他建立一個強大無比的王朝,名垂青史。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朝代更替,自有規律,乃是天數。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天下亦是無不滅亡之國度。
人不能逆天而行!
多少年後,自己這個“篡位者”所締造的王朝,也會跟前任一樣,土崩瓦解。現在做了再多的功課,到那時候也無法流傳下來。
這還是最好的情況,最壞的情況,一場瘟疫,自己就能死翹翹。有時候想想,若是沒有壓力,人真的不會瞎折騰。也別說歷史上的那些昏君暴君種種惡習,其實他們也是普通人,承受不起壓力,又沒有那個氣魄去改變,不過是在自暴自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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