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應對如今鄴城內鬥雞蔚然成風的現象,高伯逸在渤海長公主府邸裡養了兩隻鬥雞。一隻起名叫小紅,一隻起名叫小白,都在院子裡散養著。
既然是鬥雞,那麼它們打架就是經常的事情,府裡的下人沒事就喜歡看兩隻鬥雞打架,常常看得如痴如醉。
這天,府裡的下人又在看兩隻雞打架,而高伯逸則是帶著“鵝王”長孫晟,爬到了府邸外圍的塔樓上看風景。
兩晉以來,大戶人家都有這種防禦性質的塔樓,沒見過的去山西王家大院一看便知是什麼尿性。
“師父為何不去看鬥雞?”
長孫晟有些奇怪的問道。按說看鬥雞應該不算玩物喪志,高伯逸一天到晚神經都繃著,鐵人也要休息的。
“鵝王,師父問你,你說一國之帝王,他的朋友是誰,敵人是誰?”
高伯逸有些感慨的問道。
長孫晟想都沒想就說道:“他的敵人就是敵國之君臣。”
聽到這話,高伯逸啞然失笑,不過沒有說什麼,只是面帶笑容看著遠處。
“難道師父覺得不對?”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話是對的,不過有個前提條件。”
不要說前提條件了,就前面這句,就唬得長孫晟一愣一愣的!
“師父這話可謂是曠古爍今,徒兒佩服。”
長孫晟鄭重的給高伯逸行了一禮。有些小孩早慧,很早就明白做人的道理,但身上也少了些傻氣和可愛。
“帝王的敵人,可以是他國之君臣,也可以是本國之世家,官僚。唯獨不可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高伯逸轉過身正色對長孫晟說道:“皇帝的一切,都是來自於農民。農民才是皇帝的衣食父母。所以說,民貴君輕是對的。如果沒了農民,皇帝就沒了任何收入和權力。
但現在的問題是,這天下太大了,皇帝根本就管理不過來。
他需要各級的官僚來管理。而郡縣之下,就是世家的天下。皇帝哪怕再急,也使不上力氣。哪怕府庫充盈,也無法讓天下每一個農夫都吃飽飯,你明白這個道理麼?”
高伯逸語重心長的問道。
長孫晟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道:“原來這就是山高皇帝遠的來歷啊。”
這話很糙,但道理是不糙的。
縱觀上下五千年,昏君暴君們哪怕再離譜,也是鼓勵農桑,不會隨意拿農民開刀的。哪怕殘暴如石虎,也沒有幹那樣的事情。
可這世道依然是持續的崩壞又興起,來回往復的迴圈,走不出這個週期律。
在高洋不能理事以後,擋在高伯逸面前的帷幕,突然被拉開,他的視野,也變得更加悠遠,他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深邃。
現在的高伯逸,更能以皇帝的視角去觀察這個國家,觀察這個時代的走向,滿滿的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主公,夫人叫你下來吃飯!”
塔樓下面傳來竹竿的叫嚷聲,打斷了高伯逸了思路。
有一種病叫“帝王綜合症”,現在高伯逸就是染上了這樣的病。還沒得到天下,甚至在北齊都沒有登頂,他就已然感受到身邊世家傳來的隱隱咆哮。
世家投資了你,難道他們是在做慈善?他們把閉月羞花的女兒送到你床上讓你玩,難道只是為了討你歡心?他們把家裡的佃戶組織起來幫你打仗,難道只是因為你長得帥?
這年頭只有買錯的沒有賣錯的,人家前期投資了一塊錢,後期會百倍千倍的賺回來!如果會虧本,買根棒棒糖吃難道不香麼?
高伯逸覺得等他坐到那個位置以後,現在對他鼎力支援的世家就會開始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