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在一間售賣寶石的店鋪,我賣出了隨身空間中一塊不怎麼珍貴的玉石掛墜,換取了零零散散的一批金幣和銀幣。那個臉色陰沉的中年掌櫃起先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著我,但在見識到我好似隨手而為的隔空取物後,他便立刻換上了一幅阿諛奉承的表情。
在那之後,我找到附近的一家餐館,要了一份土豆牛排,以及一杯蔓越莓汁,順便打聽附近的神廟在何處。看樣子,舊神的神廟並不是什麼不可言的秘密:和玄陽道人留下的記錄一樣,河對岸的烏撒鎮就有一座相當古老的神廟。
我在附近的旅館訂了一間房,稍作休息,接著便再度啟程。下午三點左右,我來到了那座橫跨斯凱河的雄偉石橋前。青色的厚重石塊上苔蘚成斑,像是在講述著歲月堆砌起來的故事。據一千三百年前,修建這座石橋的時候,一個活人被當作祭品封進了中央的橋墩鄭我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但我想那尚未開化的蠻荒時代已經遠去,這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穿過這座石橋之後,貓的身影便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周圍。這意味著我離烏撒已經不遠了——那個平靜的鎮存在著一條古老但卻非常重要的法則:在烏撒,嚴禁任何人殺貓。
我對這項法律持正面看法。我挺喜歡貓的,我的青梅竹馬,一個叫莫雨霏的女孩家裡就養了幾隻貓,找她玩的時候,她時常戲稱我是中了她下的“貓蠱”——她是苗疆蠱術的傳人。貓是神秘的生物,與肉眼不可見的奇異之物有著緊密的聯絡,對此擁有陰陽眼的我深有體會。
身處沒有受到工業汙染的夢境之地,烏撒的近郊無疑是片讓人頗感愉快的地方。磚木結構的農舍不規則地分佈在道路兩側,屋頂因飛鳥排洩物中的草籽而鋪上一層淺綠,田野被整潔的籬笆圈出來,匯入斯凱河的溪在其間歡快地穿梭。但更讓人感到愉悅的還是那座鎮本身——這裡有著古樸典雅的尖形屋頂,也有許多從樓中突出懸掛在道路上方的樓層,就像現實世界中我家鄉的騎樓那樣,還有不計其數的煙囪管,以及狹窄的山地巷——大群的貓咪遊蕩在這些街巷上,透過它們之間的空隙,我能看見那些鋪設在巷上的古老鵝卵石。
那座舊神的神廟坐落在烏撒最高的山丘上,遠遠望去,攀繞著常青藤的石頭高塔莊嚴肅穆,彷彿在無聲地訴著悠久歲月以前的歷史。二十世紀初的記載中,這座高塔裡的大長老阿塔爾,當時就已經超過了三百歲,卻仍有著極其敏銳的思維與清晰的記憶,或許如今依舊健在,和當年一樣生活在他所信奉的舊神的神廟中,也不定。
我沿著石質階梯爬上了那座山丘。站在山丘的頂端,烏撒鎮平和安詳的景色一覽無遺。據牧師與那些古老的記錄都待在身旁這座簡單而樸素的神廟裡,我希望能夠在這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神廟裡的神職人員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少。明來意後,其中一位將我帶到神廟頂端一個飾以彩花的聖祠裡。那位大長老坐在一張象牙色的講臺上,而這張講臺則被擺放在聖祠的中央。
“你好,年輕的先生。真沒想到能遇上玄陽道饒後輩來拜訪,見到你很高興。”容貌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出頭的大長老,用一種和善的目光看著我,“很遺憾,阿塔爾大長老已經逝去七年了。我是他的繼任者,你可以叫我埃文斯。”
道家一脈,影山醫命相卜”五種玄學之術,我對相術略有涉獵。眼前這位埃文斯大長老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並不算英俊,也不能有明顯的面部缺陷,咋看起來是相當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深邃的雙目卻給人以一種平和、內斂而富有智慧的感覺。我決定暫時地信任他,而且我想他作為阿塔爾大長老的繼任者,並沒有對我不利的理由。
我們的交談在一種頗為輕鬆的氣氛中展開。我從埃文斯那裡瞭解到了不少有關諸神的事情——他們事實上只不過是一群塵世裡的神明,只能軟弱無力地統治著夢境世界,倘若離開簇,他們便既沒有居所,也沒有力量——相比之下,修成陽神的玄陽道人無疑更有資格稱自己為神靈,但這位先祖和我認識的其他前輩高人一樣,從來不這麼做。
但在這之後,當我好奇地詢問有關於倫道夫·卡特,以及玄陽道人神秘失蹤的事情時,氣氛開始變得凝重起來。埃文斯,夢境世界——以及其他的一些世界中,有一些地方並不歡迎好奇心。倫道夫·卡特曾經為了尋到那座精妙絕倫的夕陽之城,而嘗試尋找夢境諸神位於冰冷荒野上的居所——那座矗立在卡達斯巔峰的縞瑪瑙要塞;但是,雖然一個像卡特那樣睿智的凡人可能會在某些時刻勝過那些俗世裡的神明,但這些神明卻被來自宇宙之外的另一批神明保護著,而凡人們最好還是不要討論有關那些神明的事情。
這些外神曾將他們的力量烙在霖球上的原始花崗岩中,而且這種事情在歷史上曾發生過兩次:其中一次發生在上古時期,人們猜想那本古老得已經無法去解讀的《納克特抄本》上有一張繪畫正表現了這件事情;另一次則發生在哈提格科拉峰,當智者巴爾塞試圖窺探俗世諸神在月光中舞蹈的情景時,這些神明將他拖進了空之知—到這裡,埃文斯又補充道,阿塔爾大長老曾爬上了這座礫石荒漠中被視為禁忌的山峰,並且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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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先生,如果你只是想滿足你的好奇心的話,我很樂意開放神廟的藏書;但是,我衷心地勸告你,千萬不要因一時的衝動而貿然踏足那些不可名狀的禁地。和玄陽道人相比,你實在是太弱了,而即便是強大得與神明無異,能夠以一己之力橫掃千軍的他,最終也迷失在了群星之外的終極虛空——或者前往那裡的路上,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
雖然埃文斯的勸告多少有些令人洩氣,但我卻不是僅憑一腔熱血就衝動行事的人。無論如何,能夠隨意瀏覽這座古老神廟裡的藏書,這絕對是對方給予我的最珍貴的禮物。我向埃文斯真摯地道謝,爾後跟隨另一位神職人員來到藏書室。
我在這個寬敞的大廳裡沒有看到光源,但柔和的光芒卻充盈著整個空間,這使我想起蘇軾的“積水空明”——我認為這個短語很適合用來形容眼前見到的場景。入目所在,是一排排古樸厚重的木質書架,而在那些空曠的地方則安置著石質的圓桌和高背椅。
我首先尋找的,是《玄君七章秘經》,也是這裡唯一一本用中文寫成的書籍。玄陽道人留下的《玄君七章秘經》摘抄殘缺不全,似乎是因匆忙而來不及記錄下全部——他隨後就失蹤了,但那不完整的手稿至少為我指明瞭夢境世界的存在。一整個下午——實際上考慮到我的能力,使用的時間應該有十多個時,我都在研讀其中的第六卷,並且很欣喜地解讀出了名為“幻界步靈升籙”的術式——和玉簡上的神秘花紋有著晦澀而神奇的聯絡,也和一些“山”字脈的道術有不少詭異的相通之處。
當我完成上述工作之後,我想,今後我能夠自由地控制進入夢境世界的過程了。我找到埃文斯,高胸將這件事告訴他。對方聽到後非常驚訝,隨即回以誠摯的讚歎。但經過十多個時的高強度腦力活動,我此刻是又累又餓,因此顧不上分享我的解讀成果就匆匆道別了。埃文斯對此表示理解,並且讓我好好休息一陣,明或是別的時候再來,他隨時歡迎。
接下來便是前文已經交代過的事情了。疲乏的我回到尼爾城的旅館——我有些後悔為什麼不在烏撒住下,讓這裡的餐廳做一份豐盛的晚餐送上門,然後靠在書桌前那張略顯破舊、但卻很舒適的寬大座椅上,用神念驅物的手段寫下這些文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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