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體,環顧四周,只見大大小小的光斑星羅棋佈地投影在林間的草地和小路上,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特殊的乾爽的新鮮氣息。
身邊的人影不知所蹤,我決定去尋找妮娜。沒走幾步,前方小徑的拐彎處,濃密的、足有一人高的灌木叢後面冒出一個手持花籃的少女。少女身材高挑,僅僅比我稍矮半分,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垂至腰際,前額處的青絲編織成兩縷,在長髮之下是精緻的容顏:水靈靈的眼睛,五官端正而富有立體感,肌膚如白玉胭脂一般。是妮娜。
在那一刻,我十分清楚——而且確信,我見證了完美的造物。如果有神靈存在的話,眼前的女孩就是祂所締造的、鍾愛的最為珍貴的藝術品。我迫切地希望這一刻能夠永恆,但我的理智——或者說我在夢境中僅存的理智,告訴我永恆實非凡人所能企及。
……
偶爾我們會去郊外的森林裡探險——我指的是,那個年紀的孩子們所謂的“探險”。在密林深處,陽光穿過茂密的樹冠,灑下零星的亮光,林子裡顯得比平時更幽暗陰冷。森林裡的地面崎嶇不平,到處是露出地面的樹根和大塊的岩石,偶爾可見一兩塊歪斜的橡木路標。那些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就成了所謂的路。
在稍微開闊的地方,橡樹那挺拔而粗壯的樹幹傲然屹立,榛樹和花楸樹的葉片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金燦燦、亮晶晶的色彩。鷂鷹、青鷹、紅隼在靜止不動的樹梢下飛來飛去,鳴聲不絕,五顏六色的各類啄木鳥使勁地啄著厚實的樹皮。對於生活在現代化都市的我來說,這實在是一段奇妙而美好的體驗,即使是父親帶我到鄉間旅遊時也未曾經歷的那種體驗。
有一次我倆結伴踏青的時候,妮娜突然笑嘻嘻地湊過來對我說道:“嘿,你絕對猜不到我做了一個怎樣的夢。”
夢裡的人物居然也會做夢?意識到身處夢境的我不禁愣在原地。或許是因為被無視,女孩氣鼓鼓地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晃了晃,然後拉著我坐在草坪上向我娓娓道來。
“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妮娜的嗓音很動人,但我聽在耳裡卻有種如墜冰窖般的陰冷感覺。那是我曾經的夢,現實中的我做的,很多細節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不清的夢。
我醒了,在臥室的床鋪上。我坐直身體,黑暗的房間裡十分安靜,從兩扇窗簾的縫隙中透過的是對面樓梯間的微光。
事後我偶爾回想這個夢的時候,還會用“自我喚醒潛意識中的記憶”安慰自己。
這段時間真是人生最美麗的季節,無論是對於夢境世界的“我”——姑且假設在我清醒時,他的日常生活還在延續——還是對於現實生活中尚處童年的我,但不能永遠是這樣。妮娜的母親因病去世了,現實中的我囫圇吞棗看的那點醫書根本就不頂用,即便是向當醫生的叔叔伯伯們發問——他們只當我是好奇,並沒有過多懷疑——也毫無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工業時代之前的小鎮,連赤腳醫生的醫術都難以施展。
妮娜的爸爸打算遷到60多里外的蘭德里城,重新討一個太太,找到一個更體面的職業。當年的我並不瞭解維持生計的艱難,更不知道這背後那位平民父親的不平凡的決定。我們流著眼淚彼此道別了——醒來的時候我又哭了一次。不過兩家的長輩都答應一年最少通訊一次。
我做了一個工匠的學徒。儘管相對落後的夢境世界沒有義務教育,一個逐漸長大的孩子也不能再像童年時期那樣隨意玩樂。這時我已經開始自學中學的物理,加上本來在現實中就是個動手能力頗強的熊孩子,這些技藝在我眼中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因此得到了師傅的誇獎——這似乎和“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古話不相符。這個世界,至少我所處的國家,有著還算不錯的傳統制度,我因此被推薦給雷克斯伯爵,也就是這裡的領主。
“小傢伙,你想不想到學院進修?”
雷克斯伯爵看起來很像是西伯利亞人,儘管如今臉皮有點下垂,眼角也密佈亮閃閃的皺紋,但仍然能看出他從前端莊英俊的容貌。在見識到我不同這裡尋常小孩的見識——尤其是邏輯和數學後,他讓我宣誓成為他的追隨者,然後送我到另一座城市的某個學院。
之後發生的事情有些難以描述,我的記憶似乎出了某種問題,銘記在思維中的資訊雜亂無章。我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然後再進行合乎人類閱讀習慣的記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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