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含笑說道:“民女家父之前的確是御廚總管,但現在已經辭去不做,和平民無異,所以小女子以‘民女’自稱,並無不妥。況且您和小姐是當朝宰相的貴眷,在您面前,小女子豈敢自傲?”
柳氏又“哼”了一聲,道:“我以為你不會阿諛奉承,原來也一樣會說!看來你和別人也沒什麼不同啊!”
柏小妍道:“小女子只是照實說來而已,哪裡有阿諛奉承?——夫人,小姐,這最後一道菜‘吃菜不見菜’小女子親自端來了,請品嚐。”
她將右手的盤子放在桌上,單手掀開碗,之間盤中放著兩個徑長兩寸左右的大團子,一個碧綠一個豔紅。盤子邊上點綴著用黃瓜皮雕成的山水,別緻新鮮。
“這是什麼?”柳氏問道。
“名曰‘碧火丹霞’。”柏小妍道。
“用什麼做的?”柳氏又問。
“請您和小姐嘗一嘗,猜一猜才有趣。”柏小妍忽閃著大眼睛,不卑不亢地說道。
柳氏道:“我先嚐嘗這紅的,你給我弄開。”
柏小妍將左手的盤子放在門口的條案上,用一雙從未用過的筷子將紅色的糰子慢慢分開。
薄薄的外皮裡,包著湯汁飽滿的肉餡。
柳氏夾起她分開的糰子放在面前的小碟子裡,嚐了一口。
外皮裡有股西紅柿的香氣,還有酸甜之味,卻見不到西紅柿的樣子。裡面的精肉餡則鮮香味美,嫩而不膩。
“西紅柿做的?”柳氏問道。
柏小妍輕輕頷首。
“這綠的呢?”
柏小妍又將綠色糰子夾開,裡面卻是蝦肉餡。
柳氏看見糰子的外皮裡有綠色的星星點點的微小碎末,嘗的時候卻有一股青菜的清香。
“這是什麼菜做的?”她終究沒有嚐出是用什麼菜做的,只好問柏小妍。
柏小妍說的無懈可擊,花驚容竟無言以辯。她又指著那個“桂花芙蓉珠”道:“那這道菜呢?我說要‘吃肉不見肉’,你卻做了個‘吃雞不見雞’,酒席上“雞”和‘肉’不是一回事,我這話總沒有說錯吧?”
柏小妍沒有說話,只是將條案上那個盤子拿了過來,掀開了上面的碗。
早在柏小妍進來的時候,她們三人就已經好奇為什麼是兩個盤子了。待柏小妍掀開那道碧火丹霞的盤子時,她們又好奇另一隻盤子裡裝的是什麼。現在再看時,出乎幾人意料,裡面是一塊生肉。
“這是什麼意思?”花驚容問。
柏小妍問道:“花小姐,民女考考您,這盤子裡是什麼?”
“肉啊!”花驚容不假思索地回答。
柏小妍又道:“您認識這是什麼肉嗎?”
花驚容覺得柏小妍這一問簡直是在嘲笑她沒有下過廚房,不認識各種食材,心中有些羞惱,便道:“什麼肉不是肉?本小姐不像你,整天泡在廚房裡,認不得那些東西!”
柏小妍微微一笑,道:“花小姐誤會了。柏小妍並沒有嘲笑您的意思。這盤子裡放的正是雞肉,可是您一眼看見的時候,並沒有說是‘雞’,只說是‘肉’。所以‘雞’和‘肉’並非是全然對立的。而且柏小妍覺得您說的這句話很好:‘什麼肉不是肉’。既然如此,為什麼您非要把雞肉說成‘不是肉’呢?”
花驚容又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心中氣惱更甚。她氣惱,不僅是因為柏小妍頂撞了她,讓她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還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最聰明、最擅長和人頂嘴吵架的,沒想到今天遇見的丁柏小妍竟比她還要厲害,這不禁讓她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更重要的是,見到這樣一個聰明靈秀,又有一手好廚藝的丁柏小妍,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陶安泰會對自己越加冷淡了。
“廚藝……原來我輸在廚藝上!”她瞪著柏小妍,心中憤憤地想到。
柳氏望著柏小妍,臉色也不好看,可是柏小妍一沒有對她們母女不恭敬,二則菜的味道確實很好,只是她們在挑剔個不停,所以心中雖然大大地不悅,卻也找不到發作的機會。望著柏小妍嘴角淡淡的笑容,她心裡越發不舒服,便下定決心讓柏小妍多在那裡站一會兒,以此來代替對她的懲罰。
可柏小妍沒站多久,便聽小二進門說道:“夫人,小姐,丁姑娘可在您這兒?大人叫過去一下,有話說。”
見是花隆平叫,柳氏也沒了法子,只好冷冷地剜了柏小妍一眼,道:“既是老爺叫你,你就去吧!”
柏小妍萬福之後告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花驚容一眼,見她正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己。柏小妍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柏小妍一進凝幽閣,便注意到花隆平和徐文忠桌上的四個菜,各樣都動了幾筷,卻都沒有吃多少。她偷眼看看兩人的面色,見徐文忠面上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花隆平則面如沉水,深不可測。
“民女丁柏小妍見過兩位大人。不知這幾樣菜兩位大人可還滿意?”柏小妍施禮問道,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