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儒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隨即笑道:“‘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你要是泛舟湖海去,我不就成了無道之君了?”
陶安泰陪笑了兩聲,道:“皇上多心了。臣弟只是由衷感覺,做王爺不如做平民來得舒服。前段時間臣弟在民間遊歷了一番,異事異聞雖讓臣弟感覺新奇,但那種無拘無束,能以真性情而活的體會,更讓臣弟心中嚮往。所以臣弟才有剛才的話。請皇上見諒。”
沈君儒眯起狹長的眼睛,審視了陶安泰片刻,搖頭輕輕嘆道:“有多少人都希望得到榮華富貴,你卻想茅簷村舍,平淡終老,也是個奇人了!”
陶安泰望著榭外滿架的濃綠,也輕聲嘆道:“若真能如此,才不負‘逍遙王’之名號!”
晚芳榭中,小鼎裡的香菸已經嫋嫋漸盡,榭外,不知名的鳥兒在綠蔭間婉轉啼鳴。桌上的茶早已涼透,他倆誰也沒有去碰,只是靜靜立著,聽著鳥鳴,默默想著方才的對話。半晌,沈君儒忽然笑道:“陶安泰,你想白衣泛舟,可有玉人吹簫相伴否?”
陶安泰聽了不由啞然失笑,道:“吹簫的玉人還沒有,只有——”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眨眨眼睛不再說下去。
“只有什麼?”沈君儒走到窗下,坐在一張藤凳上,微笑著說道。
陶安泰笑了笑,道:“沒什麼。臣弟只是想起戲裡的情節了。——‘美人如玉劍如虹’,意境很是不錯。”
沈君儒狡黠地一笑,道:“不對,我看你這樣子,心中肯定是有一位玉人的。恐怕是因為她,你才左右看不上花驚容了吧?”
陶安泰顯出無奈之色,道:“連皇上也這麼認為,臣弟怕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了。在外面,臣弟的確認識了一個女孩子,還和她成了朋友。但也只是朋友而已,並沒有別的任何想法。可是不知怎麼,先是花驚容,然後便是其他所有的人,幾乎都以為是由於她,我才冷落了驚容。其實想想怎麼可能!是我逃婚在先,認識那女孩子在後,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沈君儒認真地聽著,略思片刻,問道:“那女孩子現在在哪兒?後來又見過她沒有?”
陶安泰道:“臣弟只知道她在哪兒,卻沒有見過她。”
沈君儒又問道:“她和花驚容相比如何呢?”
陶安泰想了想,剛要回答,卻聽一陣腳步聲傳了來,忙閉上嘴不再說話。沈君儒也站起身來,笑著走到門口,迎接道:“喲,你怎麼把他抱來了?這大熱天的,不會給熱著吧?”
陶安泰這才回頭,卻見是姐姐語嫣帶著奶孃宮女回來了,奶孃懷裡還抱著不到百天的小皇子。
語嫣笑道:“沒事,他吃完奶,又不睡覺,玩得很歡,我就讓奶孃帶他出來轉轉。後來想著這兒離怡馨園也不遠,就乾脆抱了來讓皇上看看。倒是我走了以後,皇上和泰兒說什麼呢,說了這半天?”
沈君儒笑道:“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那件事情,然後又說了說外面有什麼新聞、新鮮的東西。現在天也不早了,逍遙王爺不要回去了,在這兒跟朕和你姐姐一起吃了飯再去吧!”
陶安泰本想告辭的,可姐姐語嫣也留道:“是啊,既然皇上留你,你就在這兒吧。咱們姐弟倆也有一陣子沒有一起吃過飯了。要是你覺得禮數太多,拘束的話,——皇上,不如就在怡馨園吃,我讓小廚房做幾個精緻小菜,如何?”
聽見丫鬟報“王爺來了”,她連忙從榻上坐了起來,便見陶安泰微微帶著笑走進屋子,向她道:“給母親請安。兒子回來了。”
王太妃點頭道:“好,好。你回來就好。這麼晚到家,怕是在宮裡吃過了?”
陶安泰應道:“是。皇上在怡馨園賜膳,兒子不敢推辭。”
王太妃含笑道:“這是好事,你推辭什麼?你姐姐可好?見著小皇子了沒有?皇上——跟你說什麼了?你走的時候匆匆忙忙的,都沒跟我說清楚,就走了!”
陶安泰笑道:“走的時候,連我都不知道皇上宣我進宮是什麼事情,只聽說事關重大,務必讓我進宮。其實去了倒也沒什麼事,說了些家常話而已。姐姐很好,小皇子也見到了,白白胖胖的,很有趣。”
王太妃略顯失望,點頭道:“哦。他們娘倆好就好。皇上——叫你去就為說家常話?娘怎麼這麼不信呢?”
陶安泰“呃”了一聲,道:“皇上說有人提起來,想讓他給我賜婚——”
王太妃眼睛一亮,道:“是給你和驚容嗎?皇上怎麼說的,和娘說說!”
陶安泰道:“是說給我和驚容賜婚。皇上也只是這麼一提,並沒有多說什麼。他說他會聖心自斷的。”
王太妃眼中的光芒黯了下去,道:“哦,這樣啊!若是能有皇上賜婚,是再好不過了。這樣,你和驚容的婚禮該有多風光!”
陶安泰笑了笑並未搭茬,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盒子,給母親奉上,道:“母親,這是姐姐讓我給您帶來的,一串鶺鴒香串,說是剛剛進上的。您請看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王太妃接過來開啟略瞧了瞧,便放在一旁,道:“很好,回頭你替我謝恩就行了。”頓了頓,她又道:“泰兒,你那個伴讀出身的小廝該換換了。”
陶安泰一怔,心裡有了種不好的感覺。他問道:“母親,墨煙怎麼了?難道犯什麼錯了沒有?”
王太妃道:“他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你說是不是該換了他?”
陶安泰心中又是一驚,臉色微僵,暗道難道有人跟蹤墨煙,發現了他的行蹤不成?卻聽王太妃道:“咱們府上的男僕,誰能去那種地方?你那個墨煙就敢!你有這樣的小廝跟著,早晚得學壞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