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這二十二樓一向很少對外開放,他既然會是二十二樓的賓客,應該沒有道理,會問我這樣一個問題才對。
我搖了搖,算是回答。
他朝我,淡淡一笑,眼神裡也多了一份隱藏的憂慮。
電梯,應聲而合。
阻隔了他看著我,而我回望著他的目光。
回房拿起昨日裡已收拾好的行李,卻發現窗外的天,陰沉了下來。我快速的在前臺退了房,拉著小小的行李箱,越過大堂時才發現外面剛沉下來的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飄泊起了大雨。而一開始與我同下樓的男子,他的輪椅也正停在大廳的左側。人,手肘支撐著前額,像是在沉思著什麼。只不過,此時他身側還站著一人。
我慢下自己往外走的腳步,帶著點點的詫異。他身側站著的人,與那天在第一百貨遇到的高總很像,很像。只是,這人比那高先生,多了一幅眼鏡。而這眼鏡,恰也正好擋住了他過於犀利的目光。使人看過去,平和一些。
那人,像是發現了我打量他的目光。抬頭,精確的將目光鎖定了已在大門前的我。但也僅是朝我淡淡的掃了一眼,便即刻又將注意力收回到了輪椅上的男子身上,不言不語,立在一側。
拉著行李箱,酒店的門童,早已為我開啟了那厚重的大門。六月初,這樣一場瓢潑大雨,帶了陣陣的涼意。我抬頭,陰沉沉的天,正好閃過一道幽藍的電光,接踵而來的是轟轟雷鳴。
這樣忽然雷電相加的天,讓我不自覺的握緊了行李箱的手柄,不想,也不敢再往前邁開離去的步子。沒錯!我怕這樣的天!因為,它總是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母親離世的那天。就是這樣的天氣,到處漏著雨水的屋子,不時可以從牆體的縫隙裡看到雷雨相交的房子裡,我一個十歲的孩子,就這麼守在那已沒了呼吸和心跳的母親身邊,不敢哭,也不敢動。就那麼守了一天一夜,直到有人發現了去世的母親和高燒不退的我。
閃電、驚雷
其實,那天母親在走前一點徵兆都沒有。只是,那一道閃電襲來,她那原本端著藥的手,就是在那一道閃電襲來的時候,將藥散了一地。那驚怖的臉和扭曲的表情,讓我深深的印在腦海裡,我一直很想知道,她那天看到了什麼,讓她原本一直沒有表情的臉,變成那樣。
十幾年裡,但凡遇到這樣的天氣,我常常一個人抱著被子,窩在角落。不由自主的就會想,她看到了什麼?不由自主的就會想,這個世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該怎麼辦?
如今,我要怎麼辦?我怔在酒店的門口,似乎已被這樣的天氣,驚得邁不動腿。就連面前一直停著一輛計程車,都沒有發現。
“別怕,別怕!”
一直緊緊握著行李箱手柄手指,鬆了開來,緩緩的伸手圍住了來人的腰。我,終於走不了的。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回憶,我終是沒有勇氣離開這個懷抱一步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他擁在懷裡的我,明顯的感覺到了潮熱之氣,我睜開眼睛,才發現他幾乎一身的全是溼的。他攬著我的手臂,稍稍的鬆了一些,低頭,抵在我額前,皺著眉,雙眼含著怒意,斥問:“這種天氣亂跑什麼!”
我一笑,竟笑出淚來。
點腳,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倚在他肩頭,帶著胸口日日漸沉的疼痛,和幾乎要漫溢位心臟負荷的貪戀,我緊緊的收住了環著他腰的手,祈求他:“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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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聞後,抱著我的手一僵,人似乎也愣住了一會。但隨即,笑了出聲,像是玩笑,像是沒發現我語氣裡的無助和哀求,只是輕輕的笑了出聲,將我擁進了懷裡。
明明還是像一開始那樣的擁抱,卻沒了那一開始的溫度。
他懷中的我,漸冷,漸冷…
他拉著我回房的一路上,我明顯的感覺到了有人注目的眼光。一回頭,卻是剛才在電梯裡遇到的男子。似笑非笑的雙眸裡,透出了一抹的犀利。我的心,無由的漏跳一拍。
回了房,他換了衣服。而我,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在等著他的訓示。默默的立在一旁,他進臥室前,那帶著笑意的怒氣,讓我連坐著等他,都覺得不安。
其實,我哪有錯呢?可我就是怕。就像做了壞事,被他發現了那般的膽怯。這幾日的我,真不像我啊!
他拿著毛巾,擦著頭髮,打了開門。見我還站在原地,像是愣了一下。隨即走了上前,將毛巾丟在沙發上,帶著淡淡的責怪看了我一眼:“進去把溼衣服換了。”
我一低頭,自己身上那套蠶絲的上衣,幾乎已盡透明的貼在了身上。一驚,我趕緊開啟行李箱,拿出衣服想要越過他身邊,進臥室換衣服。卻沒料,他伸手一攔,把我擋在他面前:“換一件!”
我不解,看著他。又看著手中的衣服一眼,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妥當。抬起眉,望著他。
“不是說,這幾日裡,還輪不到這件衣服的嗎?”見我,實在是不知原因,他隨手撥弄了我手中的衣服兩下,後背鏤空的大v字花邊設計,露在了我面前。我無奈的低低一笑,恐怕他想告訴我的,並不只是這件衣服不想看我穿吧。
不語,轉身拿過行李箱,翻出那套可愛的衣服站在他面前。這回,暢通無阻的回了臥室換衣。
從浴室裡簡單的沖洗了一下,再出來時,他坐在床側。見我出來,手一招,示意我過去。我無奈,知道終是逃不過他的質問。緩緩的邁著步子,低著頭,走向他。
他拉過我,抬頭,看著表情儘量無辜的我,聲音像是在疑問:“很想離開?”我沒想過,他會這麼問我。在我的腦中,想過十幾,幾十個他會問的問題,可獨獨少了這一個。
我怔在他面前,想了一會,老實的點了點頭。
因為,不想用一個謊言去證明一個謊言,那樣,會無休無止下去。我點頭,回答:“是,我想離開了。”
怕做不到不傷害自己,所以先選擇遠離可能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