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說什麼抱歉呢?是說,擾了我休息?我收回嘴角微微的笑意,睜開雙眼,朝他一笑:“沒什麼!”這有什麼好抱歉的?是我睡在了不應該睡的地方,怪不了任何人。他看著我,連艱難的一笑,都回應不了我。只是無力的點點頭,抽身回房。而我,也繼續窩進涼椅裡,吹著清晨的風,等待天亮。
第三天,他幾乎沒有出過臥室的門一步。而我,終於沒狠下心腸,在傍晚的時候問酒店的廚房要了一碗清粥,給他送了進去。房間裡煙霧瀰漫,原來他也會抽菸?只是,這個時候抽菸又起什麼作用呢?
我在床頭與矮櫃的之間,找到了倚牆而坐的他。那麼大的人,就那麼蜷縮在那裡,像是受了傷,又不像讓人發現的小可憐樣。我暗自嘆了口氣,上前,將粥放在矮櫃上,蹲在他面前道:“我餓了!”
這三天來,我吃下去的東西,幾乎數都數得清。可他,比起我來更甚。他歪在矮櫃角上的頭,稍稍的抬了起來,看著我,聲音沙啞到不行的跟我說:“抱歉”
我淡淡的合了合雙眼,睜開,伸出手,像是撫摸著寵物的額頭,撥弄著他的頭髮,朝他輕輕一笑:“不要再跟我說抱歉,我們之間還沒有上升到要說抱歉的地步。但,能不能先陪我吃些東西?我餓很久了!”
他抬手,握過我在他髮間的手指,明明感覺他很用力的握著,可我的指尖卻感覺不到他一點點的力度。他像是吃車極了的搖搖頭,低聲說:“我不想吃!”
我無奈,在他身側的木地板下坐了下,反握過他的手,頭也抵著矮櫃的一個角,看著他毫無表情,活力的臉笑著道:“你知道嗎?小時候啊,我媽媽也常常對我說,她不想吃,她吃不下,她不餓。可我知道,她是想省給我吃,讓我吃飽,吃好。可你今天說,你不想吃,也是這樣的原因嗎?那時候,我不敢問她,她為什麼不吃,為什麼不餓,為什麼吃不下,我只敢跟她說,你先嚐一口,嘗一口,我再吃。好不好?”
我的話,他應該能明白的!
他看著我,目光還是那樣,沒有一絲的神采。只是這樣,呆呆的看著我。我鬆開反握著他的手,撫在他臉上:“嘗一口,我們就嘗一口,好不好?”
他看著我,足足有幾分鐘。最終,點點頭…
在看到他點頭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莫名玄了一天的心,落了下來。我起身端過碗,將勺子輕輕的在粥裡攪拌了起來。淡淡的粥香,夾雜著菸絲的味道,我將粥送到他嘴前。乾澀的嘴,像是試著張了張,卻沒張開。我知道,他用力了,只不過,力不從心。就像他握著我指尖的手,明明用力了,卻感覺不到他任何的力度一樣。
“沐先生”我將碗一放,不再勉強他喝粥。但,他不能再這樣一直坐下去。我無奈,只能喊著唯一知道的姓氏。
他伸手,拉著我擁進了懷中,幾乎低不可聞的在我耳邊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句對不起,是向誰說的。會是我嗎?我想,不是吧!他這一天的異常,不過是在懲罰自己早晨對付常曦的失態罷了。
而我,不過是在這個特定的時間裡,讓他有了一個說“抱歉”的理由而已。就像,在一個錯誤的時間裡,遇到了一個錯誤的我,然後,再一起延續了這樣的一個錯誤。我環著他的背,輕輕的拍著,就像小時候,媽媽哄我睡覺那樣。一下,又一下。
可能今天我的選擇,又是一個錯誤。明明都已收拾了行李,打算離開,卻在門口見到了他送的糖人。就是這麼一個糖人,讓我最終改變了自己的決定,重新回到了這個房間,也重新回了這個男人身邊。
無論,我們之間還剩四天,還是三天。
像是好不容易把他哄得睡了,我卻彷彿累得只能倚在他開始窩著的角落裡坐下。原本一碗暖暖的粥,已變得冰涼。我將頭,靠在床頭的邊緣,他沉睡的額頭,還緊緊的皺著。
這個男人,非要這麼折騰自己嗎?為什麼就不能把折騰自己的這份勇氣,拿出來問問那個付常曦到底要對他們的婚姻怎麼辦呢?我指尖遊走在他額間,一道,又一道的深紋,像是在述說著它的來歷。
他一個側身,手指一握將我的手掌,枕在了腦下,嘟囔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但我想,除了叫那付常曦外,不會有什麼了吧!苦苦一笑,我這是在想什麼呢?他不叫那付常曦,難不成,還讓他喊你嗎?真傻,丁楠!我的額頭,抵在他的枕邊,漸漸也跟著睡去。
凌晨不知幾點,迷迷糊糊這中,聽他跟誰通著電話。語氣裡,歉意愧疚,彷彿恨不得融在那小小的電話裡。我在夢中輾轉一笑,身子向更柔軟的地方移去,卻驚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睡到了床上。我睜開雙眼,果然我睡在他開始的位置,而他,又一次站在了那露臺。低笑,講著電話。
我轉過身,不去看那講著電話的人,假裝自己並沒有因為他的這通電話而醒來。那樣的溫柔,該是對那常曦道歉了吧!他說過,他能理解的。可,真的能理解嗎?真要是能理解,又何苦這般的折騰自己呢?我將頭,更深的埋進軟軟的大床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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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已經好了,那,我也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床側,因他在坐下的重量,深深的凹了下去。伸手,輕輕攬過我的肩頭,俯身在我耳邊輕道:“謝謝!”
我淺一蹩眉,稍一用力不著痕跡的扎開了他的雙臂,又一次窩進被子裡,不想讓他看到眼角莫名淌下的淚珠。
還好,他並沒有一直坐在床頭,只是見我轉過身子繼續睡了之後,便替我蓋好了被子,就走了出去。而我,終於忍不住的躲在被子裡哭得莫名其妙。
等我起床時,房間裡根本就沒有他的影子。我立在門口,環顧一週,幾天來,在這個房間裡所發生的一切,在我二十七年的人生和往後的人生裡面,都將是不可忘記,又都將是不可記憶的。
一切,就到今天為止吧!
我快速的關上門,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原本已經關上了的電梯門,卻又一次的開啟。這一層,不是隻有他一個客人的嗎?我直覺的皺眉,他應該不在才對啊!
輪椅?
我抬頭,看向來人。清瘦的厲害,是我第一感覺。他手推著輪柄,抱歉的朝我一笑,我趕緊側過身子,給他讓出一個更寬敞的位置。
“您到幾樓?”我靠在電梯按鍵的一側,悄聲問在電梯中間的他。
“一樓,謝謝!”他溫潤的聲音含著淡淡的感激之情,一笑。我幫他按住了一樓的樓層鍵,再按了自己的十四樓,便不再做聲。
電梯停在十四樓,我剛邁出電梯,身後,那如春風般的聲音,又響起:“小姐,也住二十二樓嗎?”
我轉身,不知他為何這麼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