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驚蟄看了眼陶碗,本來就不多,還被她浪費了一些,已經快要見底,搖搖頭,把碗推到天寶娘面前,意思讓她吃。
“沒關系,我不餓。”
白驚蟄堅持。
天寶娘這才將碗裡剩的一點點米湯喝下。
玉蓮見自她進門就沒聽過白驚蟄說話,走了過來,“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知道自己家在哪兒嗎?”
白驚蟄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想起老和尚叮囑過她的話,最終搖了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沉默。
“要不願說,我還真得勸勸你。我們這些人是無家可歸,你要是有家,哪怕是個窩棚,也比跟著我們在這兒遭這份罪強。”
還是搖頭。
“哎,我說你這丫頭,跟你說話你怎麼就知道搖頭,長著嘴巴是光用來吃是吧?”
聽玉蓮這麼一說,天寶娘也察覺有些不對勁了,眉頭微皺,看著白驚蟄,“孩子,你能說話嗎?”
白驚蟄見她眼裡滿是殷切的目光,長長沉默,然後張嘴,用力發聲,還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合著是個啞巴。”玉蓮見狀脫口而出,“天寶娘,我看你還是從哪兒撿回來的就扔回哪兒去吧。這一個啞巴,話都不會說,連自己家在哪兒都不知道,留著幹嘛,就是個拖油瓶。”
天寶娘久久沒說話。
“跟你說話聽著了嗎?發什麼愣呢?”見天寶娘在猶豫,玉蓮推了她一把,“你現在可別犯糊塗啊,咱們現在什麼處境,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自身都難保了,哪還顧得上別人。”
“可是……”
“什麼可是不可是的,現在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說,咱們這一路逃亡過來,見到的死人還少嗎?”
“這麼小的一個孩子……”
“我明白,你看到這個孩子又想起你家天寶。可是她終究不是。啊,聽我的話,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吧。”
見天寶娘還做不了決定,玉蓮又道:“你想想咱們現在這裡已經是人滿為患,管得又嚴,給的吃的一天比一天少,自己能不被餓死就不錯了,再帶個孩子?你不說你留在這兒是因為天寶是在這兒不見的,怕他回來找你,所以得在這兒等著他嗎?你要是都活不下去了,你怎麼等他?”
白驚蟄安靜地躺在枯草上,她們的對話她並不能完全聽懂,只是聽懂了要不要把她留下來。想到可能要被送走,白驚蟄心裡難過又害怕,卻沒像以前那樣撒嬌求人留下自己。
天寶娘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很乖,不哭也不鬧,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像極了她的天寶,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才這樣苦口婆心的勸我。就先這樣吧。她現在剛醒過來路都走不了,等她好些了,我再送走她。也算,是給我家天寶積點德吧。”
聽完,玉蓮只是長嘆一口氣,沒再多說什麼。
白驚蟄休息好以後,第二天也跟著她們倆去村口領飯。
破廟在山上,三個人走了快半個時辰才到村子裡。
這是白驚蟄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逃難的人。從小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而且在永州城裡哪怕是普通老百姓,生活也還算過得去。從小到大,她連乞丐都沒見過幾個。這甫一進村,看著那些在地上或躺或坐、密密麻麻的人,擠滿了整個村子,白驚蟄當場愣住。後來還是玉蓮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因為村子裡的難民成患,官府發不起賑災糧,便出了規定必須要登記在冊的人才領賑濟糧。白驚蟄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丫頭片子,又無父無母,管事的人死活不給她登記,任天寶娘跟玉蓮如何懇求也無濟於事。
玉蓮氣憤不過,回去的路上罵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