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嬋不答。
“小嬋,你自己想一想,原先我們是怎麼說的?”他話裡很平靜,聽不出一絲波瀾。
原來是馮小嬋追求的遲秉文,苦追了一年。年輕的女孩子,總容易被閱歷、學識高於自己的男性所吸引,所謂的降維打擊亦是如此。而當時的遲秉文又想借機解脫這一樁包辦的婚姻,便同她約法三章,只說是互相配合著演戲,等到他真的離婚了,恢複單身,若是能夠喜歡上小嬋,再交往著試試亦不遲。
小嬋卻不願聽,她一味地在那裡唸叨:“若是我早知道是這樣,我死也不能答應!您說過您永遠不會愛上她的,您說您從沒有愛過她!”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在變。”
“我以為您對我的感情不會變……我同您在一起這麼久,到頭來,我成了什麼?”
“是我對不起你。”
“我不需要什麼對不起。我只要您留下來,留在我身邊。”她哽咽著。
“可我現在愛的人是她。”
小嬋忽然笑起來,靜靜的笑從她眼裡流出來,像眼淚似的流了一臉。“您若是今天走了,我就不活了。”
他一怔,緊緊地盯住她看,忽而冷笑起來,“你要挾我?”他沒待她回答,便轉身出了房間。
一地的熱水瓶碎片。
小嬋沒料到是這樣,愣了半天,她赤著腳就慌慌張張地追了出去,腳心被碎片劃傷了,淋淋的帶著血跡。
才剛到客廳,卻只聽得見汽車引擎的發動聲。天冷,客室茶幾上的一杯熱茶喝完了,空的玻璃杯還在那裡冒熱氣,就像一個人的呼吸似的。在那寒冷的空氣裡,幾縷稀薄的白煙從玻璃杯裡飄出來。
小嬋呆呆地望著。他喝過的茶杯還是熱乎乎的,他的人倒已經走遠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拖著刺痛的雙腳回到她所居住的那一間書房裡,緊緊地關上門,大哭起來。
無論怎麼樣抑制著,也還是忍不住嗚嗚的哭出聲來。她向床上一倒,臉伏在枕頭上,一口氣透不過來,悶死了也好,反正得壓住那哭聲,不能讓遲家的人聽見了。聽見了不免要來查問,要來勸解,不一定,他們好像都不大待見她,恐怕除了寶絡,都要來明裡暗裡的譏諷一番的。她實在受不了那個。
這是她自己掘的活埋的坑。她倒在床上,只管一抽一泣地哭著。
瘦鵑在傍晚時分才回到家裡,遲太太迎面走過來,正看到她頸上的項鏈,“喲”了一聲笑道,“怎麼,你又買新首飾啦?”
瘦鵑一愣,“嗯?這項鏈難道不是您叫遲……難道不是您叫秉文送給我的麼?”
遲太太抬了抬眉頭,“我從沒有叫他送你這東西啊。”
“那……不是您告訴的他,我過生日麼?”瘦鵑不由自主地把手摸上頸間。
“你過生日?”遲太太下意識地把她的話複述了一遍。
“嗯。”
遲太太更是疑惑,“自從你嫁到遲家來,還從沒有過過生日——你總說要等秉文回來了一起過。一向我心疼你在我們遲家受委屈,可我年紀也大了,這麼過了八年,竟也給忘了……你怨我罷,可連我也不曉得,怎麼能提醒他?”
瘦鵑半張著嘴,心跳砰砰加速,她忽然不能夠承認似的想到了某一點。
她只等遲秉文回來了再盤問他,可她又想著,或許他永遠也不要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