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鵑翻了個白眼,喃喃地罵道:“不正經。”接著又不大願意搭理他似的道:“你聞見什麼味道了麼?”
他臉上忽然一紅,囁嚅著道:“我這幾日都沒有洗澡,難道身上發了汗……”
瘦鵑嘖嘖了兩聲:“哎呀,笨!你自己聞聞——你們文人身上的酸腐氣可真重!”
她又道:“你那些話呀,酸掉了牙了!對馮小姐那樣的年輕女孩子說說倒還好,我嘛,年紀大了,是不吃你這一套的。”
遲秉文笑了笑:“你哪裡年紀大?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
瘦鵑蹭的一下從床頭立起身:“好了好了,你都有閑心說這些話了,想來病是好了。那您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吧。”
遲秉文想拉她,但手上沒有力氣,拉不住。半晌,他才望著她筆直的脊背,斟酌著道:“那我這幾日是怎麼…擦洗的?”
瘦鵑聽了,登時紅了臉,手撫在脖頸上,嗒然片刻,“就是隨便擦一擦嘛,打了水來,擦擦手,擦擦臉什麼的。”
“那你怎麼不叫房東家的男人來幫忙?”不知是不是體熱的緣故,他說這話時眼睛裡亮晶晶的。
瘦鵑瞪了一瞪眼,“噢!我叫房東來?看到我房裡睡著個大男人,像什麼話?白白玷汙了我做姑娘的名聲……”
遲秉文啞著嗓子呵呵地笑,“你才說自己年紀大,這會兒又說自己是姑娘。”
瘦鵑有些氣急敗壞的,只恨不能同他打一架。
“我看到你晚上都是睡在地上的,地上涼。”他躺在那裡,像個睡佛,同她沒話找話。
“噢,那要不你睡地上?”
“床也不是很小,兩個人擠一擠,總是能睡的。”
“哼,你們男人!就是滿腦子要佔女人家的便宜!我就是凍死了也不跟你擠一個床上睡。”
瘦鵑不同他講話了,她覺得他病裡也這樣的不正經,老不正經。
然而她自己忙了一會兒,又走過來看了看遲秉文的病容,終於還是從箱子裡取了一沓鈔票出來,要送他去進病院。
她手裡拿著束鈔票的一條橡皮筋,不住地繃在手上彈著,一下子彈得太重了,打在手上非常痛。
眼下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要她拿出錢來,她簡直幾天都沒有食慾。
因為不想讓遲家人看到,知道她目前的住址,瘦鵑便給陳伯恭掛了個電話,要他悄悄地來幫忙。
這一座城市雖則繁榮,然而正因為繁榮,租界盛行,各幫各派的又拉扯著,所以病院也只有由幾個外國宣教師所立的一所。處在這城市東北角的一個小高崗上,林立著幾間清淡的洋房,由一色的米色磚石砌成,繞著一叢齊雲的古樹,把這一區的山景,烘托得簡潔幽深,使人經過其地,就能夠感出一種寧靜的氣味來。
陳伯恭來回往複的替他辦手續,費了半日的工夫,遲秉文的身體就很安穩的放置在慈心病院的一間特等房的病床上了。
瘦鵑是同陳伯恭一道把他送來的。到了醫院便將錢交到了陳伯恭的手上,她自己便又跑出去看門面。
她不大願意和遲秉文呆在一塊兒,他老是說那些呆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昨天可能忘了定時,這篇竟然沒有發出去。這篇還是算作昨天的,今天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