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吃了晚飯就走了。
誰知學校的團委書記劉老師來找我,手裡拿了一大疊的電影票,說是今天晚上七點,在縣劇院有電影,票子拿來晚了,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開場,讓我幫她到校門口去發票。只要是本校師生,想去的就發。
我一口說好,這還不容易,平時有電影票,不是一搶而空?
不過,才站在校門口半個小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原來週末的晚上,大家都有事,沒有幾個人是有空的,連我自己班的學生也大都行色匆匆,說是發晚了,不然,早一天發票,還是可以安排的。我有點著急,把自己移到校門外,哪怕不是我校的師生,都想能吆喝過來,幫忙領一張去。
票子是發得不理想,可突然來了一個人,讓我驚喜萬分。蔡同學突然出現了!他走到我面前笑著問我:“發什麼票子呀?”
雖然路燈昏暗,雖然好久不見,可兩個人的突然會面,真有點像是大太陽燦爛地照著彼此,心跳臉紅,血液在血管裡膨脹……可我們倆有個共同點,十分會“克己服禮”,那陣激動只是曇花一現,立即被“道貌岸然”的理智壓抑住了……
我說:“聽說你分去了大城中學?”
“這個學期剛去,”他顯得很輕鬆,也很快樂,“我實習時是被分在田南公社下面一個很偏僻的大隊的中小學。我哥哥真是費了不少周折,才算把我挪移到了大城。”
他想說說他的遭遇,我也想說說我的情況……話都在兩個人的嘴唇上了……可我卻想起了手上的票,我那個完成任務的傻勁兒又來了,
“今天晚上有電影,你去看嗎?”
“好的,給我兩張,我住在我哥那裡,他們農修廠離劇院很近。”
我馬上撕下兩張票給他,然後偷偷地把後面一張聯票藏起來,給自己留下了。“你趕快去吧,馬上就要開映了呢。”
“好,”他好像還有話要說,可見我手裡有一疊票呢,就轉身離開了。
我不敢對他說,我有你旁邊的一張票,但是我心裡是想好了,有話等會兒劇院裡說吧。
後面,我手裡的票是發掉了一些,由於我自己也想去,早已心不在焉,便帶著票跑去劇院了。誰知劇院門口才好發票呢,人們湧上來搶,一會兒功夫票就沒有了。
今天的發票子讓我好生沒趣,但是,那是天意,借這個事兒我才意外地在校門口碰到了蔡,這才是我最想像不到的大收穫呀!不發票我是不會一直站在校門口,也就絕對碰不到他,因為他是怎麼樣也不會深入“敵後”,到我們女生居住的地方來的。
我很開心,像是撿了一個天賜良機,自遇見他後,心裡就在打腹稿,準備找到我的位子後,與他坐在一起,有的是時間可以聊,主要是怎麼聊,聊什麼?
可是,我的位子旁邊是空的,他還沒有來?我的腹稿卻已經打了一、二、三、四,五稿了……不知道換了多少主語,謂語,賓語……
很快電影開始放映了,可他還是沒有來,我的心越來越煩躁,彷彿墜入了冰窟窿,一身冰涼……就在此時,前面幾排有許多人騷動起來,兩個黑影剛從外面進來,與他們打招呼……這些人不顧他人,都在激動得嘰裡呱啦……我這才發現了,居然都是我們七七屆的畢業生,不知道怎麼的,他們也有票,還擠在一堆。同時,我藉著電影的光發現了,原來蔡也在他們堆裡呢,那裡有他球隊的人,他們畢業後的第一次相逢,說什麼也得熱鬧一下……我的心就漸漸地平復下來,只是可惜了我那麼多的腹稿了……
這個天賜良機一會兒就消失了,電影散場後,又各奔東西。我直懊悔沒有與他約好什麼時候再見面,這個“後悔藥”在我心裡晃盪了好幾天。
週三,我沒有課,就準備去維琪的信訪辦坐坐。他們那兒一天到晚接待人,不用擔心領導的批評。我們果然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一會兒話。她告訴我:這次春節回上海,她要辦婚事了。我也很有信心地告訴她:我準備找老二班的蔡新華了。因為,就是剛才,我路過校門口的信箱,收到了他的來信,這是他寫給我的第一封信。他這麼寫:
“你好!謝謝你給我電影票,讓我碰到了許多同學。我會在週五再到縣城來。蔡”
他的信像一張便條,但是,我們已經心照不宣了,這次的“良機”大有後效!
不過,維琪聽我說要想找蔡,還是大大地吃了一驚:“為什麼?你不是留校了嗎?”
這種事與留校不是沒有關係的嗎?我沒有想明白,感情是屬於生活的一個體系,而留校工作是屬於另一個社會體系,應該沒有交接的點吧?我的傻瓜式思考邏輯好像又在與眾不同了。
她馬上又問,“他找你會不會感到害怕?你們不是在一個水平線上。”
我還是有點迷惑,依舊用我一貫的“花崗岩腦袋”去思維:他喜歡體育,我喜歡文藝,我們是文體互補。
維琪的優點,就是理解別人很快,於是,她馬上善解人意地說:“你們在老二班就談了?這麼保密?”
“沒有談呀?前幾天剛碰到他,準備約他來,可是他不願意進校門。”
這讓維琪特別不可思議,我們的老二班只有半個學期,而後來的新三班有三個學期,也就是說隔了兩年沒有來往的人,居然可以一步跨越銀河?……
“那容易,到我們知青辦來。我們週日不休息的。”維琪熱情洋溢地邀請,當然,也有點獵奇的心理。
“好!”我一口答應。
那天,我回去就寫信給他:
“信收到。週日下午一點,我們一起去維琪他們信訪辦碰頭。她也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