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班他們幾個在一塊,砍一陣停一陣,老是受到那群快樂的人干擾。突然,鄒班發現我並不在這個群裡,他就開始找我了。轉了一圈,發現我一個人在山背後靜靜地砍著。他默默地看著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問我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這兒雜草叢生,要努力砍一下,不然完不成任務。”
“你沒有發現,他們很開心嗎?”
“開心需要,完成指標也需要。”
他很敏感,已經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問了我半天,沒有問出什麼來。不說出來並不等於沒事,那個“秘密會議”在發酵,而另外的事也在悄悄地發生。
我們的勞作辛苦,天也知道體諒,第二天就下雨了。農民的慣例,下雨即放假。
那天呆在住宿地,我這才知道,把自己安排躺在牆角里的戚禎病了。來了華林後,她就是矇頭大睡。
我們的飯菜很不合胃口,聽說街上有油餅買,我,翁鳴和維琪拿個鉛桶去為大家買了一鉛桶的油餅。還燒了一大鍋稀飯,這麼吃更有滋味。可戚禎吃了就嘔,一點也吃不進。她說她的腎病又犯了。我趕緊勸她去醫院,她不願意去,說帶了藥。唉,我們二班那麼可愛活潑的戚禎,到了新三班總是那麼病懨懨的了。
很快,兩個星期的“開門辦學”結束了,好像,這次是真的結束了。不是因為我們要畢業的原因,而是後來的文教基礎思路改變了,這種“開門辦學”的方式不適合在校生學習文化,後面要正經八百地把“競爭”放在學識的高低上了。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在學校的邊門我碰到了教務處的張主任,是他匆匆在我後面趕上來,特地叫住我的。
他說:“小汪,你知道了嗎?學校已經在考慮你留校了。”
我呆了一下,心裡猛地捲起來幾種不同的情緒,高興與懷疑,激動與害怕,互相夾雜著……
他也好像被幾種情緒困擾,很不好開口似的說:“我的妻子身體不好,想到上海去看病,能不能到你家住半個月?”
我馬上就說:“好的,好的。”
他一臉的春風,很開心地說:“你回上海的時候來告訴我一聲。”
“好的,好的。”
這麼爽快答應人家的四個“好的”,居然沒有鑽進我的腦子,而是隨風飄走了。這是我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錯誤!
那時,離我們畢業還有整整一個學期,所以,我要留校的說法外面沒有一點聲息,是張主任自說自話把鎖在校長抽屜裡的討論稿告訴了我。我也並沒有把“留校”的說法當真,從沒有去仔細想過……後來,我不是不去想,而是沒有辦法去想了。
寒假到了,同學們要回去了。我可以暫時不煩惱了。
誰知學校團委書記劉老師要我留兩天開團支部書記會,商討學生中談戀愛氾濫,出事頻頻,該怎麼解決問題等事宜。會上提出,為了警告在談戀愛的學生,不要邁過警戒線,就提出對出事的學生要從嚴處理,甚至開除學籍的處分。我這個“婆婆心”提出了自己的不同建議,學生都已經二十多歲,有一個機會可以成為編制中的老師也不容易,這種事警告警告吧?這讓劉老師又笑話我了。
雖然我晚了兩天走,可學校是派車子送我們去火車站。
於是,一切都在匆忙中,我們幾個書記性急火燎地提著行李,準備走了。
在走出我們宿舍的門洞時,一直站在二樓陽臺的莉萍叫了我一聲。我知道她在爭取自己的幸福,不回去了。於是。我急匆匆地迴轉身子對她揮揮手,然後三步兩步跨下臺階,鑽進了小車裡。
至此,我忘了一件重要的承諾了,怎麼就忘了呢?大概是天意吧?要給我一點磨難了。這段時間我忙得昏天暗地,居然還就此給自己埋下了一個重磅的“大雷”,要在下個學期等著炸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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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堅編審評:
這段內容多且情節曲折,作者自已說“有點曲曲折折”。捋一捋。
(1)鄭遠芳家庭故事。這寫的不單純是家庭悲劇,而是時代賦予的悲劇。其實作者筆觸屢屢外溢到了縣域丶省域乃至上海丶北京,這表明《高安師範那些事》寫的不止“高安師範那些事”,作品裡不止有學校生活那些小事小情懷,更有大事大情懷。
(2)趙俠和汪書記的對話。這是形而上層面的對話。在一個接一個學校日常氣息濃厚的故事中,突兀插入了一大段討論唯物論和唯心論丶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分野的對話,讀來倒也痛快淋漓。這是作者的大手筆。兩人的對話體現的是當年的認知水平,比較特別的是寫到了趙俠質疑唯物主義認識論丶欣賞主觀唯心主義(這在當年可視作“違逆”)的言論。
我以為,作者在這裡似乎可以發點議論,寫出今天我們對此的新的認知。
我們在學校裡學習和接受的是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當時灌輸給我們的是唯心論是錯誤的。近年我學習王陽明《心學》,使我對原耒的觀點有了改變。對於唯物論和唯心論,如果不摻進政治的成份,二者沒有高下之分,更沒有對錯之別,僅是學朮流派而已,它們都是認識世界的一條通道。
至於個人主義,作為一種思想體系是當時新興的資產階級用來對抗壓制人的神學神權的,有其進步的意義。改革開放後引進的西方的個人主義,不能一棍子打死,在堅持集體主義的前提下,個人主義對於發展經濟有促進作用。如果用點晴之筆少量文字發點議論,既連結了歷史和現實,還又提升了小說思想的厚度。
(3)牛洪泳和“秘密會議“的故事。這個故事在寫作上有一個優點,就是作者用了“草蛇灰線”的手法來寫。
牛洪泳浮橋談心亮相,主持“秘密會議“進行策劃,“砍三光”時搞小圈子活動,後續冷漠對待不追隨他的汪書記,這些不是一次寫盡的,而是隱伏在學校生活的節奏中,設定懸念,一步一步推進的,雖說因不是長篇小說,還做不到伏脈千里,但抽絲剝繭的寫法,同整個事件的“陰謀”性質非常匹配,可見作者的寫作功力。草蛇灰線的寫作手法值得肯定。
似乎應在故事的末尾作些點評(好像故事還沒完),點出這是“**遺風”。整黑材料,拉幫結派,秘密串連,突然襲擊,拉一個打一個, 使用了** 套路 。當年您可以“婆婆心”對待,太極拳手法敷衍,如今往事遠了丶糊塗了您卻記得蘋果香還是不香,此人是忠還是奸。
(4)避不開的“師生戀”“生生戀”故事。我們做過一本幾十位大學校長談自已學生時代的書,我記得有一位校長和盤托出寫得最動人最具亮色,最刻骨銘心的記憶是自己學生時代的初戀。所以,您在這一段裡寫到了師生戀丶生生戀故事不足奇怪。
文舞清風皆有道
胸懷大雅自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