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接過來,“呵呵,沒有問題。我同時完成。”
翁鳴卻一把又搶回去了,“讓我先背背,你安心出黑板報。”
其餘的人一起去了舞臺上排練。
與我一起跳雙人舞的李福興終於來了,他倒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也果然人高馬大,與他配合,我一點也不感到自己跳不開。我們很快就完成了沒幾個動作的一段舞蹈。與群舞的交接表演也很快就完成了。我心裡別提多高興,文藝班到底不一樣,想起那時候老二班的排練,那才是個難啃的骨頭。
莊老師聽見我們鑼鼓喧天、嗩吶震耳,樂隊奏響的正是他的作品,於是,馬上也聞聲而來了。他糾正了樂隊的幾個偏差,也改了他認為不好的幾個音節,又趕快去把他的同學,可能是叫“麗娜”的漂亮女生叫來了。因為他覺得我們的雙人舞太簡單了。
“麗娜”的舞技確有兩下,聽她說,她有個朋友在省歌舞團,學了不少舞蹈。她教了我好幾個動作,我將其全插入了雙人舞。她一高興,還教了我當時很流行的舞劇《沂蒙頌》中的一段,“……我為親人熬雞湯……”
我對她太有好感了,聽莊老師說:他一直在建議學校將她留下來教舞蹈,可學校沒有同意。我真是遺憾了好久好久。
那天我是將晚飯盛在碗裡,端去教室吃的。
那種聚餐制不過才一個多星期,大家都不感興趣了。四個陶罐的菜,越看越像豬食,食堂餐廳裡,沒幾個人在吃,都是馬馬虎虎勺幾下飯菜就走了。那裡杯盆狼藉,蒼蠅嗡嗡……
“左手委員會”的幾個成員想解散的呼聲也越來越響,龍班長如果拿份請願書來簽字,兩百個名字已經有了。
維琪她們回寢室了,她們想另外加個菜,不然咽不下去。我沒有回寢室,想看看趙俠的黑板報。
教室裡也有幾個與我一樣的人,邊吃飯邊在欣賞黑板報。趙俠的粉筆字非常漂亮,而且遒勁有力,我讚了一句,“哇,硬筆書法家呀!”
他剛把最後一個字寫好,一身一頭的白粉點點,聽了我的大驚小怪就又“呵呵呵”地笑開了。“練不完的筆,寫不盡的愁呀。看,頭髮白了!”
說著,他就輕鬆地跳下地,一邊拍著衣服袖口上的粉筆灰,一邊說:“汪書記,提提意見。”
我觀看了整塊黑板報的排版,讓我讚不絕口起來,中間是篆體大字“新三班學刊 第一期”;左面一首詩,豎排草體;中間正楷錄上的雜文,“讀《荀子 勸學篇》”;黑板右下留一個角,全體班委名字,最後正好是他趙熙文。
我說:“今天開課第一天,我們就是不斷在欣賞才華出眾的人。想不到,”我轉臉對他一笑,“你不但有俠氣,還有出眾的文氣呀!”
“呵呵呵,”他又笑起來了,“名字裡是有個文字,不過,我還有點兒不合時宜的匪氣的。”
“一句話,‘少年才氣冠當時’!”
“過獎啦,我是為自己趕快將功補過呢!”
我讀著黑板報上那首紀念週總理的詩,是周總理的夫人den穎超寫的《悼總理》:“偉軀靜臥花叢中,耳際猶聽鼾聲濃……”我只讀了兩句就忍不住要流淚了,趙俠接著讀“……不是總理長辭世,實是勞累在夢中……”
聽我們在讀,許多人一起讀起餘下的幾句:“我勸同志且忍泣,莫驚總理過夢冬。待到九天攬月時,喚醒總理同慶功。”
這首詩讀著讀著刻進了大家的心裡……趙俠在一片沉默中解說:“我敬總理一生獻給祖國人民,他的政治才華無雙,他的戰鬥機智無敵,他交際幽默無可挑剔,很多很多的優秀品德都無私奉獻了。他只有一個夫人,沒有孩子,卻把全天下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他沒有什麼儲蓄,因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將自己的骨灰也撒在了祖國的山河大海之間,……”我們都又難過了,哽咽了……過了一會兒,我才說:“有的人死了,他永遠活著,……”
我突然想起,食堂的飯要沒有了吧?趕快催趙俠,“你晚飯還沒有去盛一碗,怕是沒有了?”
他不在意地一笑,“沒有就沒有吧,現在去,恐怕也只有蒼蠅拌飯了。”
學校的食堂,比我在庫前時還糟糕,那時我晚回家還有螞蟻拌飯,現在飯廳裡常常只剩了蒼蠅拌飯。
“你放心,我有三件人生最愛,煙、酒、茶,缺一不行。今天晚上自己弄兩個菜,與嗩吶手安福一起喝兩口。”說著,趙俠就好像已被酒香吸引了,匆匆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在語文課前,鄒班把我和谷班叫到一起,神秘兮兮地說:“上面有指示,為了以後上海同學不再出現假期回去遲遲不歸的情況,決定要撤掉趙熙文宣傳委員的職務。”
我大吃一驚,立即表示不同意。昨天他還不顧一身疲勞,又寫又畫的,出了一期品味俱佳的黑板報呢。
“為什麼?”我有點不高興地說,“買不到火車票,又不是他的錯,再則……”
“嗨格……”鄒班打斷我,卻又停了一秒說:“正因為車票難買,所以本來要給他們的警告處分就算了,嗨格……我也努力為他、為上海同學們辯說了呢。”
“趙熙文的黑板報,你們班長看到了吧,非常有水平,他不做宣傳委員誰做?”
“他出黑板報誰審查了?他應該把草稿交給班委先過目,必要時還要讓學校老師領導也看一下。可是他……嗨格……總是有點自說自話……”
我心裡彆扭,嘴上也就不客氣了,“你做班長,一上任就撤人家的職,不怕失去人心?趙俠很有人緣的,以後你說話不靈,看你怎麼辦?”
他卻不以為然,輕描淡寫地說:“這是學校的意思,我只是照做。班級事情又不是他能夠說了算的。”
“我勸你三思,起碼今天不要說。”
他見我說不通,就對谷班說:“你看呢?”
谷班顯出一個事不關己的態度:“你是班長,你看著辦吧。”
鄒班那副眼鏡幾次歪斜下來,他不斷地用手往上架,心裡的不滿還是沒有被掩飾掉,目光裡是沉甸甸的那種情緒:你們不支援不要緊,上級領導的決定,我哪怕一個人來得罪人,我也要堅決執行。
上課鈴打響了,三個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