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憊的倚在樹幹上，輕輕牽了牽嘴角：“我沒有遺憾，也沒有怨懟。
陸酬感到炤在慢慢流逝，他手中握著的手漸漸化為光影，炤催動自身的靈力吞噬了萬魂丹，他是對的，萬魂丹已經害了太多的人，那是多少離別與執念、悔恨與不甘凝聚成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本不該存於世間。兩股靈力相沖，竟然在彼此吞噬瓦解，在那麼多鬼差的見證下，炤選擇了自毀，那些光影漸漸散開，擴散成億萬個金色光點，化為了萬千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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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頭一片靜默，他們紛紛站起身，望著這場千百年難見的美麗盛景，那些光影在空中漸漸飄散杳落、在空中消散，就像落在山頭的一場金雪。
唐念念也抬頭看著這一切，她心中有悲傷、有不捨與感佩，卻終究歸於無言。
終於，她活了下來，再也沒有人擋在她和慕秋瀾前面，那些延續了近乎千年的恩怨，很快就要有個了結。
“我已經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了。”唐念念這麼想著：“他說要我抉擇，我瞭解了，我知道他的籌碼是什麼。”她知道炤還沒有走遠，抬頭望著遙遠寂靜的夜色，在心裡默默的說：“炤，你放心，我會和你一樣勇敢的。”
陸酬始終沉默著，他也仰頭望著夜幕，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的看過天色，原來它還是那樣的沉靜與寂寞。
“你知道嗎，在我們活著的時候他就百般護佑著我，那個時候戰爭爆發，村裡人……他們都死了。可哥哥那樣強大，如果不是為了我，他原本——”陸酬輕聲說著，帶著深深的悲哀和眷戀：“他，還有那個女人，他們本可以好好活下來的。”
“……”唐念念嘆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眸。
“敵人太多了，那時候我還太小，哥哥為了保護我，帶著我逃離了村子。可是他還是——還是被敵人殺死了。他死了以後……我就被人帶走收留，他們把我養大，教我術法，那個時候，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了。耳濡目染間，我也想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我已經……忘記了那個女人的樣子，我甚至忘了她本來就是一隻妖啊！她曾經對我那麼好，我卻——我卻……”
陸酬看著自己的雙手，發出一聲自嘲似的苦笑，他悲哀的大笑：“聞說村子有妖魔肆虐，我和師父一起回到那裡，是我親手將利刃刺入了她的心臟。是我啊……那個時候我不認得她，可她一定認得我吧。她一定記得哥哥的囑託，她一定一直在找我才在人間眷戀不去，但我卻——”
“你不是有意的，你自己也說了，你認不出她了，失散的時候，你的年齡一定還太小。”唐念念拍了拍他的肩，腦中卻倏然閃過一抹雪亮的痕跡，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猜測：“難道，難道那個女人她——她是！”
陸酬無言的點了點頭：“我沒有告訴哥哥，是因為我私心希望他還能回到地府去，蜃樓不是個好地方，可是如果我知道結局是這樣——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才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
“不是的，超脫輪迴並不是易事，就連炤自己也知道，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你和炤都是一樣的人，又怎麼會是錯的。”唐念念這麼想著，悲哀的說：“這是炤自己選擇的路，就讓他們彼此在心裡記著吧。”
陸酬閉上眼，把心底遙不可追的痛與悔嚥下、再嚥下，可是傾訴過後終歸是好多了，那些他無法釋懷的愧悔永遠都在，可他終究是要努力活下去啊，就像炤說的那樣，沒有怨懟，沒有遺憾。
離這裡很遠的地方是夜雨村，那片海面靜謐無波，此刻卻有一個永留水底的女子正望著手裡的小木人出神，就在這一刻，她好似感覺到了人間動盪似的，抬起了頭。
什麼都沒發生，一切都是安靜的，蜃樓是和塵世天地隔絕的地方，她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托住下巴，梳妝檯上的銅鏡照應著她的側顏。
她為這個問題想得出神，如果人間有難，她將怎麼辦呢？
換做之前她一定坐視不管，可是那個得到龍息草的鬼差參與了蜃樓戰鬥，她不會忘記她的功德。
而且，那是他的人間。
奼儺這麼想著，她淡淡一笑，轉眸望著遠方無風飄蕩的數重帷幔，心裡忽而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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