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秋瀾等到今天一定不是為了這個,和鬼差為敵,他是迫不得已。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話。”炤強忍著疼痛,抬眼望著他們,最後將目光投向唐念念:“他真正害怕的東西一定在你們手上,你和那個高越,你們手裡握著的就是他畏懼的那個。”
“之前高越跟我說過,兕凰可以成為他最好的助力。”
可是炤搖了搖頭。
“不僅是助力,祁子期是最傑出的馴獸師,他又有了這麼強的力量,根本不必畏懼兕凰。他是個謹慎的人,一直隱藏力量等到今日,一定不會罷休,他會衝著你和高越繼續發難,直到得到他想要的東西。”炤蹙一蹙眉:“兕凰……是不容小覷的存在,它是能與慕秋瀾匹敵,也有能斬斷靈魂與空間、毀天滅地的能力,慕秋瀾想要這樣的助力的確不稀奇,可他到底在忌憚什麼,我卻是不知道。剩下的路……要你們自己走了。”
他說完這句話,吐出一口氣息:“陸酬。”
他抬眼望著陸酬的眼睛,陸酬亦望著他,眼中悲傷但堅定,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握住了炤的手,他開口,聲音很輕的喚他:“……哥哥。”
“記得,我走以後,一定要為張祁年善後,他本不必趟這個渾水,是應我所求才下了決心,我雖將身死,但也要守諾,你為我爭取的那些功勞,也足夠讓他洗清罪業,再入輪迴了。”
“為什麼——”陸酬灼急的望了他一眼,見他如此執意從容,終究知道說不動他,他閉上眼,忍下所有悲傷與不甘:“……我知道了。”
“你做得很好,應變機敏,殺伐果斷,你選擇了這條路,也一定能走得很好。”炤很欣慰的笑了,他抬眼望著蒼茫夜色,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在這塵世間,我已經沒什麼放心不下,唯一難過的是,天地浩大,沒能找到她。”
陸酬很難過的低下頭:“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該……”
“傻孩子,”炤艱難的笑一笑:“我豈不知你的苦心?原也是我不該貪戀那些好光景,我與她本就人妖殊途,能有幾年真心相伴已然很好,滄海桑田,是我不知足。”他長舒了一口氣,發出一聲苦笑:“這樣也好,那些不甘與執念,皆可放下了。”
“可是……”唐念念難過的搖了搖頭:“我和陸酬一樣希望你能回去,炤,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現在,你……那股力量你能控制的,慕秋瀾可以,你一定也可以。”
“萬魂丹,是這世間最陰狠毒辣的邪法,這個破丹藥,想控制它,我就要捨棄那些我珍視的東西。”炤望著前方的山脈,輕聲說:“我不願變成那樣的人,也不願以這樣的邪法苟活,從古至今,他為了自己的野心……剝奪了那麼多人活著和輪迴的權利,這樣狠毒的人,不除不行,萬物皆有時序,道法自然,天地間,不該有服下萬魂丹的怪物存在。”
他把什麼都想得通透明白,唐念念和陸酬也都明白,他毫不猶豫吞下萬魂丹的一刻,就已經以自身為籌做好了這場打算,無論成敗這都是他的必死之局,他一定已經想清了這一點。
多說無益,唐念念明白的。
她站起身後退幾步垂手而立,默默目視著他們,這是最後的時間,她應該把最後的時間留給陸酬。
陸酬握著炤的手,他的眼中悲傷刻骨,卻沒有一字的辯解與挽留,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啊,他知道他們終有一別,無論如何強大的人也終要有凋零離別的那天。
可他心中的秘密,他還沒有告訴他。
“哥哥,其實她,其實我知道她還——”
“別說了。”炤輕聲打斷了他,他閉一閉眼,笑容從容淡然:“不用……再說了。時間已經過去的足夠久了,無論她在哪裡、知不知道我還活著,我終究未曾辜負她,曾經的、最初的,也是最終的,這樣就夠了。我已將身死,即便你知曉她的蹤跡,之前沒說過,一定也有你的道理。我只是想完成自己心底的夙願而已……倘若……之後能見到她,也不必相認了,讓她好好活著吧,在沒有我的時間裡好好活下去,那些從前……皆不必提了。”
他說完這話便伸手從懷裡掏出一樣物件,那是多少年來他貼身帶著的物件。
那是一個已經辨不出形貌的小木人。
可是炤卻望著它,面帶微笑,彷彿望著這世間最親密的愛人。
依稀還是那一年,他們相遇在一個很美的季節,漫山遍野都是芍藥花,那種熱烈美得過分,讓他驚豔。可是那些燦爛並未隨著時間隕落,卻被他一生一世的銘記起來。
夠了嗎?夠了,已經足夠久了,足夠他給自己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