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上課的時候頗有點心神不寧,魏一凡的死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很難說同情和害怕哪個更多。
她當然惋惜生命的凋零,更何況那還是個美好年紀的孩子;可是她害怕他的死和學校有關,比如因為她的某句數落、某次責罰,或者某個同學的冷言冷語,不管是哪一種,作為班主任的她都有無法逃避的責任。
事實上,她並不瞭解魏一凡,那個孩子總是沉默寡言,不討人喜歡。不只是她,大部分老師都不喜歡這樣的孩子,古古怪怪,讓人捉『摸』不透。
她越是這麼想著,看到竊竊私語的學生就越生氣,尤其是後面那幾個從來不好好的。
“上課讓你幹這個的嗎!”她快步走到後面把一個學生正在偷看的課外書奪過來,她看了看封面,上面畫著古怪的星芒,書的標題是《通靈會六法》。楊老師把書往桌子上一拍,什麼玩意兒!
一看就是恐怖書籍,學生們都愛看這個,對於鬼怪生死,人們從小到大總是那麼好奇,就像,他們始終在小聲談論魏一凡沒來上學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樣。
這邊有同學死去,學校一直在把輿論往下壓,老師承受著這樣的壓力,你們竟然還不好好聽課!不能忍,絕不能忍!
“給我站著聽課!”她指著竊竊私語那兩個:“都給我出去!”
“老師,丁緗也說話了。”第三排的男生舉手,眼中帶著一閃而逝的狡黠指了指他同桌。
戴眼鏡的女孩顯得吃驚又委屈,囁嚅著說:“我沒有——”
“誰說話誰就給我站出去!”楊老師討厭丁緗,因為她總是唯唯諾諾,畏畏縮縮,不討同學喜歡,也不討老師喜歡。
班裡的同學一陣竊笑,丁緗淚盈於睫。
她這樣的軟弱更激起了楊老師的反感:“都誰聽見她說話了?”
旁邊兩個男孩也舉起手,幾個女孩一陣竊笑,楊老師冷笑了一聲。
“那就快點站出去,別耽誤同學上課。”她站回講臺,把課外書扔到講桌旁邊:“放學全都給我留下,我再發現你們一個人乾和學習無關的事,就讓你們家長帶你們回家!”
“四眼兒,你也站出來了?”罰站時間,後面那幾個壞孩子閒著沒事幹,就繼續了大家都愛乾的事——欺負丁緗。
丁緗垂著眼睛,委屈的眼淚一直往下流,她聽著他們的嬉笑,並沒有反駁。
“魏一凡怎麼不來上課了?你倆不是一對兒嗎?你物件是不是死了?”高個子男孩壞笑著問。
丁緗抿著嘴,嘴角開始發抖,她流著眼淚站在牆邊,顯得渺小而孤獨。
魏一凡是她唯一的朋友,他們都是孤獨的孩子,有著對彼此感同身受的憐憫和友善,僅此而已。魏一凡死了嗎?她不能確定,她也不敢確定,生與死這樣的事對於一個孩子而言太過殘酷,她失去過父母和爺爺,不想連唯一的朋友都失去。
幾個孩子時不時嘲笑她幾句,看到有老師過來就站好。一直到下課。
“看課外書、說話,是吧!”楊老師目光凌厲的掃過他們幾個人:“今天放學全都給我留下來!”
下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今天是高師傅的生日,白小櫻和肖凱商量著給他個驚喜來著,說是驚喜,就是買塊蛋糕吃頓飯,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唐念念前兩天接受了邀約,此時正拿著提包往外走,打算穿過小吃街去白小櫻店裡和她見面。
她很喜歡人間的熙攘和日暮,這讓她想起很久以前的家和朋友。她在街道上慢慢走著,即將日暮的光線和飄著食物香味的空氣還有人群的熙攘,這些都讓她覺得滿足。
路過那個公共廁所的時候,她發現有人在等她,是那個廁所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