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什麼都沒說,即使她以死做威脅,他也沒有鬆口。知她甚詳的他知道,她嘴裡的‘死’永遠都是說說而已,她不會自己去尋死。因為理解,所以有恃無恐。
在她蹙眉睡下的時候,坐在床榻前看著她的他很慶幸最後最後自己守住了。
楊慎,我是真的盡力了。我一輩子都圍著她轉,但是她生命最後的請求,我卻什麼都沒說,我不知道這是對是錯,我只知道,這是你的心意。你是沒有未來的鬼,你不想毀了她,我也不想,那麼,我們一起守著吧,守著這個秘密,直到它被丟失在累世輪迴中。
半夜的時候,在床榻邊昏昏欲睡的林安『迷』『迷』糊糊的看到依韻坐起了身。
他問她需要什麼儘管開口,卻被她避開了,“我已經知道那事兒了,你瞞不住我的。楊慎死後並沒有離開,他鑽到了楚軒體內對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心中大驚。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那我也不會告訴你,”她冷冷的道:“現在我要走了,雖然生你的氣,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我已經辜負了你一世,我不想再辜負你生生世世。林安,人死後奈何橋有孟婆湯,你多喝些,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乾乾淨淨的吧。”
“你究竟在說什麼啊?”
林安有些糊塗,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兩個手拿鎖鏈的拘魂鬼差出現在你依韻身後,出於本能她提醒了依韻,在依韻做出反應的一瞬間,他突然腳底一空驚醒了過來。
床頭燭臺上的蠟燭燃完了。
他『摸』索著新添了根,然後傾著燭臺走到床前,看著面『色』安詳的依韻苦笑道:“哪個混蛋告訴你的啊,真想弄死他,他毀了楊慎和我所有的心血……”
話音未落,一陣陰風吹過,蠟燭又滅了。
葬禮並不奢華,而且,沒有多少人真心在哭。這個女人帶著軍隊踏上了大家的家園,因為戰爭,很多百姓家破人亡。固然人人都有難處,但是,你能因為你的難處不顧慮大家的生活,那大家何必再設身處地的顧慮你的難處呢?
就好比一個無錢治病的人為了治病誤殺了郎中,郎中的家人追索前因後就不會把他扭去送官了嗎?
人生是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扯了扯去對錯難分,不如不扯了,丟火裡燒了吧,以生命的結束為終點,畢竟大家的日子還要過下去。
“陛下臨去前有遺詔,讓你們的太子回來繼承帝位吧!”一身素服的林安對身後亦步亦趨的宋相道:“宋國的江山,還得宋人來繼承。上一輩的恩怨就讓它過去吧,畢竟人都死了,再計較也沒意思。告訴你們的太子,他好好兒做他的皇帝,不要滿世界找人報仇。”
胡『亂』丟下了這幾句話後,帶著靈柩的林安隻身離開了皇宮。
他帶著靈柩一路向北,他打扮的很樸素,沿途遇到了很多身穿素服的人,他們都在哭自己死在戰爭中的親人。強盛很多年的宋國在這場戰爭過後,終於走上了末路。及時還能找來人當皇帝,國家的衰勢也依舊無法挽留了。
春天到來之前,他在一座有山泉的山裡落了腳,他用手挖了一個坑,挖了好多天,這才小心翼翼的把密封完好的棺木放了進去。
他的十指全腫了,因為沒有及時敷『藥』放膿,他的雙手落下了殘疾。
雙手廢掉的他想著就這麼死了得了,於是他守在墳前好幾天,然而最終沒能抵擋住腹部的抗議,拖著發軟的身子去林中找吃的。他用胳膊控制住沒知覺的手把一些榆樹葉送到嘴裡,看著開滿花的樹,他想著,等夏天來了,這山裡就會長滿了散發著清香的野山果。
可是他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天。
他去溪邊喝水的時候,吃了一種開著豔麗小花的草。當時他的視線已經模糊不堪,所以他無法分辨出那花是否有毒,他只是覺得,能散發出那樣香味兒的植物,應該不是壞東西。喝完水後,他吃了草葉,然後用嘴摘下了那種花,他想把花放在她光禿禿的墓前。
可是,沒走到那裡,他就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你相信命運嗎?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遇到那個命中註定的人,要麼討債,要麼償恩。一遇上,就是一生的萬劫不復。
林安死了,死在他的執拗裡。他死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死的時候,已經三個月沒有吃人間飯食。深夜出沒的飢餓野獸啃噬了他的身體,獨留下了他沾滿毒『液』潰爛大半的胃,可是野獸還是死了。他的毒『液』在他死之前就已經融入血『液』,死前,他是毒人。
很多很多年以後,一夥盜墓賊根據傳聞來到了這座山。
他們要挖安平女帝的墓,安平女帝生前很是精明,她死前交代身邊的人不要風光大葬,她怕有朝一日會被盜墓賊盜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