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坐在後座,吹著窗外的風,心情有點糟糕。
和唐澈待在一起,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沉沉暮年之氣籠罩著他,不管他有多麼想活,歲月都沒多少時間留給他了。
她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的英寶。
一頭蒼蒼白髮,滿臉皺紋,哪怕近來英寶身體好了很多,但也改變不了,他是個七十八歲老人的事實。
只要一想到,遲早有一天,英寶會離她而去。
她的心臟,就有一股難言的窒息感蔓延開……
“怎麼了?”紀老爺子湊上去,“哪裡不舒服嗎?”
容遇搖搖頭:“沒事。”
還未發生的事,沒必要提前去悲傷,能有機會珍惜現有的時光,就已經是老天爺給的恩賜了。
車子很快停在了莊園門口。
剛下車,容遇就聽見了張媽的呵斥聲。
“賀景川,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衝撞紀家人,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非得我罵你才行嗎?”
張媽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賀景川抿緊唇,試圖解釋:“我沒有衝撞四少爺,我是……”
“行了,你別說了!”張媽冷冷打斷他,“趕緊跟四少爺道歉!”
紀流光快氣死了。
他不過是在後花園走走,不知怎麼就掉進了一個大坑,摔了一身髒泥。
“四少爺,我不是故意的。”賀景川低著頭,“是老爺子交代我務必救活這盆花,蘭花精貴,盆裡的土不太行,我想重新弄點肥力大的土換上,所以才在花園這挖了個坑,我有特意放警示牌……”
“所以,你覺得是我自己眼瞎沒看到,不能怪在你頭上?”紀流光戳著他胸口,“本來看在張媽面子上,不想跟你計較……”
張媽立即道:“四少爺隨便怎麼處置,就當是幫我教育不聽話的兒子了,要是我兒子有四少爺一半聽話懂事,我不知道該有多省心……”
賀景川的手指攥緊。
他四歲就獨自生活,自己煮飯,上學,初中開始就自己賺錢,高中兼職……這還不夠省心嗎?
難道,就因為紀流光姓紀,所以,哪怕是一坨狗屎,都高貴嗎?
“你什麼眼神!”紀流光被他眼中的鄙夷給刺痛了,揚起手就一耳光扇過去,“這一巴掌,是替張媽教育你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大學都考不上,只能在鄉下種地,害得張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出來當傭人賺錢!”
賀景川臉上火辣辣的痛。
但不及心痛。
他讀完初中後,他媽就不讓他讀書了,是賀家親戚幫忙交了學費,生活費是他自己兼職賺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考上了海城大學,學校老師為他高興慶賀之時,他的錄取通知書,被他媽扔進了灶膛。
他媽不許他讀大學。
那時候,鬧很大,他媽甚至還跳河了。
最終,他妥協了。
沒能上大學,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紀流光再度揚起手:“第二個巴掌,是……”
他才剛開口。
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氣給抓住了。
他扭頭看去。
對上了一雙清冷的眼眸,是容遇。
紀家祖上是書生,書香世家,紀家的人,都有著最起碼的溫和大度,骨子裡有著最本真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