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吞吞吐吐道:“她不願回家,非要跟我來,我只好把她安置在山下漁村裡。”
最後一縷餘輝退出聽波殿,海嶗山的夏天過去了。
轉眼又是兩年,海嶗山迎來了又一個秋天。
兩年來,林西再也沒離開過海勞山。近三年來,麥女也從沒來過海嶗山。在林西治病期間,林西不能見麥女。用七天真人的話說,因為紅腹水蛭性屬陰寒,林西不能接近陰寒之體。用秋元安的話說,是因為林西腎虛,要戒色。
兩年來,林西始終沒見過麥女。有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林西有自己的辦法。
麥地之源,四季如春,飛燕如織。在這裡,多一隻燕子或少一隻,誰也不會察覺。林西的勞伯鳥,就經常混進這些燕子裡。
林西在打坐修行時,有時會用勞燕十三式的第三式烏衣巷口開啟一扇門。在海嶗山,林西把這扇門開在竹林裡,海勞山的人不會發現。門的那邊,是麥地之源,那扇門開在麥叢中,麥家人也不會發現。
伯勞鳥飛進那扇門,門就會消失。然後,黑羽伯勞鳥就可以把麥地的聲音傳進林西的耳朵。就這樣,林西雖然見不到麥女,卻能聽見她的聲音。兩年來,林西可以經常聽到麥地的歌聲,可以聽到麥女的呼吸,聽到那熟悉的麥浪聲。
——
半年來,林西身體未出現過任何不適症狀。他現在只需要半個月吃一次丹藥。
再過一個月,林西身體裡的紅腹水蛭卵,就可以徹底肅清。而他對未來的憧憬,越來越殷切。
林西甚至懷疑,自己的身體早就好了,海勞山故意不讓自己下山。
林西三個月沒把勞伯鳥送進麥地了。他之所這麼做,是為了一個月後,讓自己與麥女的重逢更有意義。
林西對麥女歌聲的迷戀,像對毒品的依賴,早已上癮。離愁是難以忍受的。
所以,這天黃昏,林西在竹林邊打坐時,又開啟了一扇門。
這次,林西沒聽見麥女的聲音。
“再過一個時辰,就有人來換班了。”
“不知為什麼,今天我心情特別好,我們要不醉不歸。”
林西站了起來。竹林裡傳出的說話聲,是陌生的,不像是人的聲音。
麥地之源除了麥家父女和自己的父母,怎麼會有別人?他們在值班,值什麼班?
“咦,這裡有扇門?”說話那兩個人發現了林西的門。
“麥地之源竟然別有洞天!”聲音似曾相識。
兩只灰喜鵲一飛出竹林,就看見了打坐的林西:“喂,小道士,這是什麼地方?”
“嗯?你是林西!”
夕陽,為竹林鍍了一層金。
秋天,五行屬金。秋天是季節的行刑官。很多人聽到蕭颯的秋風,會不由得悲從中來。畢竟,在秋天,很多生命都會離去。
蕭颯的風聲,似乎是喜鵲的叫聲。
不,不是似乎,是真的,真的有喜鵲的叫聲從竹林裡傳來。
然後,兩只灰喜鵲從竹林裡飛出來。
兩只灰喜鵲從竹林裡飛出來,落在地上,就變成了人,露出黑齒,它們用的是人類的語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兩個黑齒人,一高一矮,矮的膀大腰粗,高的身材修長,面色蒼白。矮個兒的黑齒人是楚柏,高個兒的很像楚松,卻不是楚松。
高個兒的黑齒人對楚柏道:“你怎麼知道他叫林西?”
楚柏道:“老九,你是個廢物。”
那個高個兒的黑齒人原來叫老九。老九道:“我怎麼會是廢物?”
“你由喜鵲變成人後,腦袋變得很大,腦子卻一點兒沒長。”
“這跟他是不是林西有什麼關系?”老九指著站在前面的林西說。
兩個黑齒人一搭一檔,根本沒把林西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