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郝德居然向我們賠禮道歉。我們死裡逃生,哪裡還計較這些?他給了我們每個人二十萬的支票,要我們別把磚廠的事說出去。他還拿出寄給賈老大家人的一百萬彙款收據給我們看。死裡逃生,我們早就知足了,電話裡還幫著郝德勸賈老大媳婦私了算了。”
林西不禁感嘆,追究下去,郝德被制裁,張依然等人也未必有什麼好下場。人死不能複生,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張依然說:“最奇怪的就是這件事。西江頭磚廠是不能待了,我們帶著李四,準備回河北。離開磚廠,我們奔車站走,在村北玉米地邊,忽然遇到一個中年人,對李四口稱殿下。”
“殿下?”
“開始我和張子兵也以為聽錯了。他倆在一邊說了半天,李四回來說自己是什麼風弛國王子,現在已經即位,問我們願不願意跟他回國。弄了半天,我們才知道他不是開玩笑。我和張子兵都沒結婚,沒有牽掛,就跟著他來了。幸好張子兵起的名字好,我們現在可是皇宮裡的侍衛。”
“想不到,李文鼎是這裡的皇帝!”林西心裡充滿了疑問:李文鼎當初貴為王子,怎麼會在窯廠拉坯?
“兄弟,我們初中沒畢業,還能當上禦林軍。你可是順義的師範畢業生,準能封個大官。張依然說:“前兩天,我聽說有個人和我的發式一樣,覺得奇怪,就出來打聽,沒想到會見到你。原來你也是穿過玉米地邊那個門來的,真是巧了。這件事我可要趕緊稟告皇上,那個門要是不關上,每天都從順義來幾個人,就麻煩了。”
“玉米地邊有扇門?”林西沒想到自己的謊話撞了個正著。
“當時,我們只覺得眼前一黑,幾個人就來到了風弛國。那裡如果沒有門,怎麼可能!”
林西眼前一亮:張依然他們來風弛國的方式,有點兒像麥家的地遁術。如此說來,那個中年人很可能是麥女的父親。
“帶你們來這裡的那個中年人,長什麼樣兒?”
“高大魁梧,聲音洪亮,四五十歲,穿了身綠軍裝。”張依然描述的,分明就是麥家山的模樣。
三天後,林西被張依然、張子兵二人帶進皇宮。皇宮裡兵丁林立,金碧輝煌,林西眼花繚亂。二人把林西帶到禦書房,守在門口。
於是,林西又見到了李文鼎。李文鼎生就一幅帝王之相,流落在西江頭磚廠,卻連普通人也不如。那個曾經被大家欺負的工友,如今換上龍袍,似乎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李文鼎現在是萬民景仰的帝王。他三十出頭,身高一米九,長得跟金剛也似,曾經的一臉憨厚,還原成了仁愛。他臉上向來少有表情,那種麻木的感覺,還原成了威嚴。
林西趕緊跪下:“草民林西拜見陛下。”
李文鼎從書案邊站起,把林西扶起來,說:“左右無人,你不用行君臣之禮。”
兩人在西江頭磚廠幾乎兩世為人,磚窯一別,免不了感慨。
“說來慚愧,當初因為我,差點害死你。”李文鼎說,“你心裡一定奇怪,我身為風弛國皇子,為何去你們村做一個拉坯的小工。”
“是啊。草民不解。”
李文鼎慢慢沉入回憶:風弛國雖是個彈丸小國,但存於這片大地已逾數百年。我是父王第十三子,因身高力大,管轄風弛國十大城市的一個邊城,居於玉城鼎王府。
一年多前,記得是三月三十。玉城外有一個百戶村莊,所有男子一夜醒來,右腿自膝而斷,不知去向。案件蹊蹺,非同小可,我不敢怠慢,連夜進京,秉告父王。就在那一夜,一夜之間我國破家亡。
皇宮門口,照舊是那幾個守衛。深夜入宮,我來得唐突,如果惹得父親生氣,這可是犯上之罪。但守門兵丁並未加阻攔,直接放我進入。進得門裡,我就感覺到不同。
每次進宮,宮女太監身影來來往往,今天一個也沒看到。一進門,我就看見宮門前立著幾個石像。我猛地一看,還以為是門前那幾個侍衛跟進來了。但這幾人觸手冰冷,是石像。石像刻畫得栩栩如生,絲毫看不出工匠的一絲刻刀痕跡,渾然天成。
越往裡走越是奇怪,往日奔忙的太監宮女還是不見一個,皇宮裡一片死寂。石像越來越多,侍衛原型都站在石像邊,但如同雕像一般,不發出一點聲音。
宮裡侍衛的造像越來越多。我暗自奇怪:“宮裡什麼時候多了這許多造像,我上次來的時候一個造像也沒有。”風弛國哪來的這麼多工匠?
侍衛催促我,我還是要看個明白。我叫過造像的原型,讓那個侍衛和造像並排站立,我圍著他們越看越奇。兩人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區別,除了一個是活人,一個是造像。父親這次突發奇想,究竟要幹什麼?我們風弛國哪來的那麼多鬼斧神工的工匠?想到鬼斧神工,我不禁打了個冷戰,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我。
侍衛一直把我引入太和殿。太和殿裡有種陰森森的感覺。太和殿一無聲息,但我的兄弟們都在。我父親有三十個王子,怎麼會都來到這裡?他們似乎在等我,每個人都一言不發,似乎有什麼大事發生。
父親龍椅邊,有個老道盤膝而坐,怪模怪樣。他童顏鶴發,兩個眉毛像彎曲的柳枝,垂到胸前。“恭請十三王子。”老道的話,像空谷迴音。
我生性莽撞,不禁大怒:“你是何人?太子尚且站立,風弛國天子身前,豈有你的坐處?”
道人嘿嘿冷笑,太和殿裡都是他的笑聲。
我說:“父王,這是什麼人,連大哥都不能坐的地方,怎能容這山野匹夫?”
父王一言不發。
我暗自奇怪,看向太子,也就是我大哥,他站在父王右首。我叫到:“大哥,這是什麼人?”太子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