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婚事?”
“桑大夫跟你的婚事。”
鄔宇的心突突跳了起來。婚事?何時議親的?他怎麼不知道。難道這就是父親說的“別的好事”?
他立刻扭過頭去看桑落,見桑落還在給人把脈,又轉過來問黎氏:“桑、桑大夫應了?”
這是什麼表情?兩個人還沒到那一步?難怪剛才姓桑的接黃金接得那麼自在坦然,人家根本沒往婚事上想。敢情兒子還是單相思?
“你說的送鋪子,就只是送鋪子?”黎氏怔愣著問。送鋪子這種事,不都是下聘禮的時候才做的嗎?
“是啊。”鄔宇點點頭。
黎氏一個頭兩個大,只覺得自己是腹背受敵,首尾兩難。
早知道搞什麼義診?這下倒好,別管什麼汙七糟八的出身,兒子的單相思沒了著落,還要便宜三房的妾生子。
黎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的濁氣都泛著倦乏和心酸,只得悄悄著身邊的人趕緊去通知鄔宇的爹。只是眼下還未到出宮的時候,也不知能不能把話帶到。
桑落的攤子被百姓們圍著。
百花樓和輕語樓的賭局,在市井之中傳得很廣,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如今京中最擅長治男病的大夫都說沒有藥,眾人都有些喪氣,又轉而開始討論如果有藥,哪個花魁最有可能得手。
桑落似乎很有興致,也跟著聽了一陣,零零星星地聽到幾個花娘的名字。
百花樓的紫雲、秋露,輕語樓的凝雪、彌月。無一例外的,都是腰纖,胸豐。
桑落聽得很認真,腦子裡卻浮現起馬車上藕荷色肚兜翻湧的情景。若換成花娘們的紅色,想必更加香豔。
男人的喜好,古往今來就沒變過。
倪芳芳踩著小碎步挪到風靜身邊,低語道:“你信不信,我從背影就能看出來,桑落在生氣。”
風靜看不出來。
別說背影,正面也看不出來。桑大夫明明一臉溫和地在說話,聲音比往常更加和煦輕柔。
倪芳芳掩著嘴:“她說話越輕,就是越生氣。”
所以,不是從背影看出來的。風靜默默地想著,看著鄔老太太身邊的幾個丫頭小廝過來了,她頓時渾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丫頭們帶著小廝,幾下就將看診的人群給隔開,逼著他們後退了二十來步。
丫頭走到義診攤前,居高臨下地用飽含輕蔑的目光掃了一眼桑落:“桑大夫想必累了,我們老夫人請您進莊子吃口茶去。”
又硬又冷的命令,沒有半點客氣。
明明就兩步路,老太太自己不來說,反而讓丫頭來傳話,可見是要給自己下馬威的。
桑落抬起眼,越過一臉頤指氣使的丫頭,看向鄔老太太。
這老太太一看就是當家做主慣了。額間一道深深的川字紋,嘴角用力抿著,白髮梳得一絲不苟。手撐在一個丫頭的手臂上,一臉的不可捉摸。顯然是備了不少話,字字句句都如搭在弦上的弓箭,蓄勢待發,只等著自己進莊子,就要一股腦地噴出來。
“我不累,茶就不吃了。”桑落指向人群,“病患也不少。”
丫頭眉心暗皺:“桑大夫,我們老夫人有話要說,還請入內一敘。”
倪芳芳在一旁偷偷拽了拽桑落的衣角,示意多半是談婚論嫁的事。桑落自然也猜出幾分來,偏作不懂:“莫非老夫人有難言之病?”
丫頭咬著後槽牙:“沒有。”
“那還要請老夫人等一等,”桑落看著被攔在遠處的病患,“身為太醫局醫官,在藥師像前發過誓,凡事要將病患放在首位。”
在家中說一不二的老太太很少被人拒絕,一肚子抬高踩低、敲打人的話被堵著沒機會發出來,甚是窩火,乾脆拋開丫頭的手,冷哼一聲,走過來:“桑大夫,老身原以為你是個懂事的,要請你單獨說話,你竟三番兩次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