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人,正等著自己表態。
她上前一步,規矩地行禮,目光落在那一匣子金錠上:“既然是夫人的心意,何來俗氣一說?我當珍之重之,日夜思之,以自勉之。”
她扭頭看向門邊的風靜:“風靜,替我仔細收好。”
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都堆滿了錯愕。
風靜垂首上前來,將藥箱遞給了倪芳芳,雙手恭敬地從對方手中捧過那匣子。
不對,不對!
她不推辭一下嗎?裝都不裝了?
不是說她品德高尚嗎?怎麼一看到金子就端走了?
也有看好戲的。給聖人選伴讀的事,闔家都鬧得不甚痛快,看到黎氏吃癟,痛失黃金百兩,頓覺身心舒暢。
也不知誰輕輕地在角落裡嗤笑了一聲,在黎氏心中激起千層浪。選這個兒媳她是千不願萬不願的。
若不是鄔宇這次偷偷溜出去遊歷,遭遇汲縣這一場災禍,鄔家也用不著推出鄔宇來訂這個親事。黎氏心中又慶幸又不甘。慶幸的是兒子身體無恙,不甘的是好好的將軍家的公子,卻要娶這刀兒匠的女兒。
鄔家與呂家不是一個軍營裡出來的,故而平日也不算親近。如今太妃的母家得勢,鄔家子侄仕途不順,不得不想法子對太妃表忠心。
這次太妃的心腹密臣顧映蘭當眾救下桑落。太妃又在獄中封桑落七品官。官階高低不重要,但大家都看明白了,桑落是太妃要保的人。
鄔將軍和老太太一直偏心長房和三房,偏偏鄔宇是二房的獨子。這次黎氏辦這個賞梅宴,特地要趁著老太太來時,表現一下。要告訴老太太,二房終歸是替鄔家辦了事的。
所以,鄔宇娶的是桑落,又不是桑落,而是太妃的顏面。
她計劃得很好。當著眾人賞金,但凡是個懂事的都會推辭。再待老太太來了,桑落為百姓義診,也是積德行善,這樣一來,自證品德,鄔宇也不算娶了一個下九流的女子。
誰知,竟然遇到一個這麼不懂事的!
黎氏的臉僵了僵,看向鄔宇的眼神也不甚平靜。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很快就斂去情緒,又笑道:“這才是真真的率直之人。倒比那些推諉的虛假好。”
眾人真真假假地附和著。
“好了,剛才來人說粥也備好了,我們同去施粥吧。”說罷,黎氏抓著鄔宇的手,領著眾人往前走。
桑落三人留在了最後。
倪芳芳看著風靜手中的黃金,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好好好!我家桑落是咬人的狗不叫。誰想佔便宜,不得留下二兩肉,那是決計脫不了身的!”
說完,倪芳芳忽地想起“二兩肉”又帶著那個意思,想著桑落這刀兒匠女兒的身份著實貼切,越想越覺得好笑:“你得了你爹真傳。”
一向沉著臉的風靜,聽了這話也沒憋住,彎了彎唇角。
桑落面色很是鬆快:“今晚回城,把大家都叫上,我請你們吃炙羊肉去。”
“你還跟著施粥去?”倪芳芳拉她一把,“我看剛才那夫人恨不得把你救的‘孩子’給拽到天邊去。”
“我去義診。”
一年就施粥這一次,百姓也不指望這一頓稀粥喝下去就能頂一年的飽。做做樣子而已。
就像剛才在路邊那百姓說的,義診才能真幫到他們。
蝶山的莊子也分高低貴賤,山腳的莊子,官階不高,越往山頂走,莊子的主家身份越矜貴,施粥時材料也就用得好一些,還會帶些肉或者蛋。故而百姓都擠擠挨挨地往山頂去。
今年倒不一樣。鄔家的莊子在半山腰,除了粥棚,還請了太醫局的醫官來義診。不少百姓就堵在半山腰不往上爬了。
桑落走到義診棚前,早有百姓將那棚的四周圍得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