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署放假。桑落與倪芳芳早起梳洗一番,從丹溪堂出門,風靜駕車,去了蝶山赴宴。
蝶山位於京郊東麓,臘月裡積雪未消,枝頭簇簇冷香壓著琉璃冰晶,遠遠望去宛如瓊宮碎玉。
官道兩側積雪未化,施粥的棚子已搭起十里長。只是時辰未到,這熬粥的鍋還未架上。四面八方的百姓聽說山上有人家要施粥義診,早早就上山站在粥棚底下候著。
因山上多是京中權貴的莊子和園子,又逢臘八,各家的馬車堵在上山的路上,人、車、馬,堵得水洩不通。
倪芳芳依舊穿著她的桃紅小襖,髮飾和妝容都很精緻,人卻有點惴惴不安。
她掀開棉簾子往外望,張望一圈也沒看見曹家的馬車,心才稍定了些。前些日子,跟曹家的事沒有善了,若此時遇到曹家人,未必能和平相處。
幾個百姓坐在粥棚底下,閒扯:“鄔家老夫人信佛,往年施粥總要請法師超度,今年倒請起大夫來了。”
另一人摳著草鞋底凝著的泥冰茬子,寒冬臘月,他的腳趾已凍得發紫發木:“超度是做給死人看的,燒再多畜生呢,咱也吃不到一口!義診才是真給咱們活人的。”
倪芳芳聞言放下簾子,看向桑落:“莫非這次義診,是特地為你而設?也不知安了什麼心。”
桑落倒沒有太多顧慮:“我怕看診?我素來不喜歡這種宴會。有地方看診,好過站在人堆裡。”
這倒也是。倪芳芳想起上次在鎮國公府,如此驚險都闖過來了,小小將軍府還能吃了她倆不成?再說還有風靜呢。
終於磨磨蹭蹭到了鄔家的莊子門前。
風靜將帖子交給門前的管事,正要打簾,一直候在門口的鄔宇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桑大夫?”少年穿著玉色勁裝,鹿皮護腕緊束著勁瘦手腕,又披著一件猩紅的大氅,很是英氣的模樣。
倪芳芳隔著車簾縫望了一眼,立馬轉過頭來朝桑落擠眉弄眼,做了一個口型:“豔福不淺啊。”
“別胡說,小烏魚是我在汲縣救的孩子。”桑落拍拍她,下了車。
孩子?看著可不像孩子。誰家孩子比大人還高兩頭啊?眼睛又黑又亮,煞是勾人,喉結也長得飽滿,看起來少說也有十六、七了。
桑落一下車,那“孩子”眼睛就粘在桑落身上了。倪芳芳也不點破,省得回頭顏如玉拿自己開刀。
鄔宇很是興奮。也不讓管事跟著,自己親自給桑落和倪芳芳帶路,不急著進主院,帶著她們進園子賞梅。
這是玉碟、那是綠萼.
紅氅少年站在冰天雪地裡,滿園的梅花襯得他眉眼英豔。
桑落並不懂梅花,只覺得那臘梅聞著不錯,摘了幾朵握在手中嗅著。
風靜跟在不遠處,鄔宇的小廝揣著手過來跟她套近乎:“我們十一公子跟你們家姑娘,很是投緣呢。”
風靜默了默,心想,還是別太投緣的好。
小廝見她沉默不語,又道:“我叫四喜。你叫什麼?”
風靜皺皺眉,還是不語。
四喜笑呵呵地,只當她是下人,第一次進這樣的大宅門,謹小慎微,便寬慰道:“你們姑娘跟我們公子的事不用太擔心,今日夫人特地請她來,事情基本就定下了的,只待一會子到老夫人跟前露一面,將來咱們就成一家人了。”
定下了?露一面?一家人?
風靜目光漸漸泛起寒意。
桑大夫定然不知道此事,剛才在馬車裡還說鄔宇是孩子。
宴無好宴。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