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映蘭有些不耐地撇開頭,正好看見門邊閃過一道綠影。
他的心驟然一跳,下意識地就站起來,拉開門去追。那綠色的身影拐過一道彎,他又追了上去,沒看見桑落,卻看見顏如玉身邊的知樹提著藥箱跨進一個門檻,沒多久,知樹又被趕了出來。
是桑落。
也不知剛才她路過時,可看見自己被花娘灌酒了。
記得第二次見面時,她說要將那瓶神油送給他。那時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說不好女色。這下倒好,直接在花樓裡遇到了。
他站在拐彎處,腳步有些踟躕。
“顧大人,來來來,回去喝酒。”同僚喝多了酒,過來拉他回去。顧映蘭將同僚推進一個花娘懷中,自己走向知樹。
知樹站在那裡,看他眼神不甚友善。顧映蘭也不說話,只負手站在不遠處候著。這下知樹反倒不便做什麼了。
屋內。
桑落被引到床榻前,只見一箇中年男子光溜著身子,與花娘徹底黏在一起。
兩人表情都十分難受。
花娘不住地喊疼。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地,側身躺在床榻上,聽見大夫來了,吃力地轉過頭來看。見桑落是個女子,頓時火氣就更旺了。
嘴裡罵個不停:“你們打量我是好欺負嗎?弄個娘們來,能瞧出個什麼名堂?!不過是怕壞了你們百花樓的名聲。”
鴇母陪著笑:“貴人啊,這位可是全京城最擅長治此症的大夫了。我們給您請來,保證藥到病除。”
桑落冷著面孔看向鴇母:“不是說,是輕語樓嗎?怎麼又變成百花樓了?”
說罷提著藥箱就要走。
卻被一錠銀子擋住了去路。
“桑大夫有所不知,這都是我們這個行當的規矩。”鴇母一臉笑意,“誰請大夫,都不會說自己樓里名號,我們自稱輕語樓,輕語樓也自稱百花樓。誰也不戳破誰。”
鴇母拉起桑落的手,將銀子壓在她掌心:“您瞧了病,咱們就當沒來過。”
桑落並非見錢眼開的人,但這樣的銀子,她還是很願意收下。
她轉過身,並不急著診治,詢問他們“服了什麼藥”“吃了什麼酒”,“塗了什麼油”。
都說沒有。
那也好辦。不過是扎幾針,再喂點青蛙汁子和清心蓮的藥便是了。來時都已準備妥當,只需要喂這花客服下即可。
不過是一件簡單的事,半個時辰也就處理完了。
那中年男子氣喘吁吁地爬起來,慢慢地穿衣裳。
桑落突然留意到了什麼,上前一步攔住他:“且慢!”
中年男子皺著眉甩開她的手:“滾!別覺得在這裡看到本官,就可以訛些銀子!芮國可沒有不許官員狎妓這一條律法。”
“你得病了。”
中年男子雙下巴甩了甩,看向鴇母:“這就是你們的規矩?本官的身子有沒有病,自有太醫照料,她算個什麼東西!目光猥瑣,多次盯著本官的身子看!”
說罷,他又打量了一番桑落。一身素綠的襖子像是新做的,頭上簪著一根木簪,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窮酸樣子。模樣也甚是清貧。
花樓裡經常會養一兩個會些千金之術的人,平日替花娘們看看尋常的病症,為了花客隱私,這樣的人要麼是龜公,要麼就是小丫頭裝扮。
中年男子將桑落當做了後者,一邊穿衣一邊嗤笑:“也不看看你長了幾兩肉,竟也敢肖想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