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一聽,立刻跟上。
剛回到縣衙,就聽見一個人在那裡大喊:“誰幹的?誰幹的?我說了,這是鬼面瘡,誰這麼黑心,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桑落快步走進去,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大夫站在廊下,對著少年的手臂不住跳腳。
“是我。”桑落沉聲說道,“這不是什麼鬼面瘡,他被山石壓迫,深部血腫——”她頓了頓,想沒必要跟一個古代大夫說這麼多,“總之,再晚半刻鐘,這條胳膊就得砍了。”
黃大夫一看桑落,通身的綠,頭上只一根木珠髮簪和一根青綠竹子,心想這就是剛才縣令大人說的京裡來的大夫。
不由冷笑了一聲:“哪裡來的黃毛丫頭?膽敢在這裡指手畫腳?”
桑落覺得有些心累,大約在古代,身為女大夫每走一個地方,都需要自證醫術:“我是京城丹溪堂的大夫。”
黃大夫不禁怒笑:“沒聽說過這醫館,也沒聽說過你。”
“巧了,”桑落淡淡道,“我也沒聽說過你。”
黃大夫一噎。
西廂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桑落掀簾闖入時,正見人按住個癲狂的漢子。那漢子張著嘴,卻像是脫了水的魚一般,怎麼也呼吸不上來。左腹部嵌著半塊青石,碎石邊緣還沾著苔蘚。
桑落正要上前,那黃大夫將她一推,兩步上前大喊道:“我來!”
周縣令聞訊跑了過來:“這這還能救?”
黃大夫很有把握的樣子:“氣滯血瘀,穿刺可疏通經絡壅滯。”
桑落聞言倒覺得這黃大夫是懂一些的。至少知道是氣胸,需要穿刺。
黃大夫取出長長的青頭針來,用火灼過之後,示意旁邊的人上前將漢子按住。手握了握針,在漢子的胸口比劃了一陣,就要紮下去。
“錯了。要往右邊一點。”桑落好心地悄聲提醒。
黃大夫又往旁邊移了一寸。
“還是錯了。是鎖骨中線第二肋間。”
第二肋間黃大夫用手按來按去,尋了好一陣,頓時反應過來,剛才是那個黃毛丫頭在指揮!
“你知道什麼?!”黃大夫怒道,“我可是成功穿刺過的。”
“我只知道,你再猶豫半刻鐘,他就要死了。”桑落戴上手衣,她從黃大夫手中取過青頭針來,在燭火上烤紅,指尖壓住漢子的胸骨,“我只做一次,你看清楚,這是鎖骨中線,這是第一肋間,這是第二肋間——”
青頭針狠狠刺入。
“嗤”的一聲,原本窒息的漢子張著嘴,“呵——”了一聲,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青紫麵皮漸漸回血。
竟然一針就讓他活過來了!
所有圍觀之人,不由再次齊齊看向那綠衣少女。京城來的姑娘都這麼厲害的嗎?
黃大夫愣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鎖骨下第二肋間,是這裡嗎?
桑落正好轉過頭來:“就是這裡。”
黃大夫臉色發紅:“你、你真是什麼堂的大夫?”
“是。”桑落彎下腰,替漢子檢查腹部的青石,“要等他平穩之後,再來取石頭。”
她抬起頭看向周縣令:“藥可清點過?朝廷的藥和大夫,應該在籌措之中,我來時已讓醫館備了藥,送藥的大夫已在路上了,只是沿路都是暴雨和落石,不知何時才能送達,所以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周縣令面露難色地與黃大夫對視一眼,才對桑落說道:“現在幾乎沒有能用的藥。大部分都泡了泥,水也用不了。還有源源不斷的傷者往這邊送。就黃大夫一人,如今你來了,可藥”
桑落將自己的綠色衣裙裁下一大塊來,再從衙役身上弄了一塊紅布,縣令的衣裳上撕下一塊黑布。
一邊裁剪布條,一邊說道:“我會按傷情輕重緩急,區分出需要馬上救治的紅布條,暫時不用擔心的綠布條,以及,救不了的黑布條……”
“綠布條,挪到縣衙外,紅布條挪到院子中央,救治時挪入公堂。至於黑布條就暫時挪到西側棚子底下。我會給他們吃一些止痛的藥。”
她冷峻的眉眼和語氣,像是在說無關痛癢的事,冷漠得讓人心生寒意。
黃大夫雙眼迸出寒意,咬著牙道:“什麼京城來的大夫,小小年紀,別是從哪裡偷了點技藝,就來這裡充大頭了!不想著全力救治,只想著讓人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