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能忍。”她說。
男人垂眸,看著那一雙素白的手在自己心口忙碌,望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潤白的面板也泛著絨光。
他悶笑了一聲,震得胸腔微微顫動,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新縫的蠶絲線:“桑大夫想要看本使一臉痛苦地求饒?不可能的。”
那也未必。桑落想她行醫這麼多年,專治男人的各種不服,就不信他能一聲不吭。
她手中的藥棉沾滿烈酒,驟然死死按在他的傷口上,她盯著他的臉,等著看他疼得變了臉色。
顏如玉察覺出了她的壞心思。
桑落並不知道,鶴喙樓長大的孩子,從不會被劇痛打趴下,反而只會讓他更清醒,更明白自己要做什麼。
冷汗,戰慄,竄過他的身體。
但他面色不改,轉守為攻,輕笑著緩緩抬起手,手指穿進她鬢邊的碎髮,將那一綹糾纏的髮絲捋順,再掛在耳後。
溫熱的手掌擦過她的耳垂,最後捏住了那一朵小小的軟肉,帶著薄繭的指腹來回碾了碾,冰冰涼涼的,最能平復疼痛。
他傾身靠近,眸光漣漣,嗓音裡帶著惹人心癢的鉤子:“桑大夫好像失策了。你還有別的法子讓本使求饒嗎?”
桑落的心沒來由地發緊,她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想推開他,還很有預見性地沒讓他扯住自己的衣襬,退了一步再一步。
顏如玉卻沒再逗她,收回手認真說道:“這段時日,你先住在我這裡,丹溪堂那邊有知樹在。我在你身邊也留有暗衛,但還是不要亂逛。你爹身邊,我遣了人護著。你可以放心。”
桑落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摸耳垂的那一瞬間,他明明像是一隻攝人心魄的妖,下一刻他又正經得像是在審案的包公。
男人見她發愣,又起了揶揄之心。修長的手指指向床榻:“不知桑大夫是準備與本使抵足同眠,還是想在東廂房裡孤枕難眠呢?”
又開始不正經了。
桑落抿抿唇,很快就收拾了東西,捂著滾燙的耳垂,三步並作兩步地逃出了屋。
顏如玉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進了東廂房,這才低下頭看看被縫好的傷口,皮肉還微微顫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沉地“嘶”了一聲。
她當真是心狠手辣啊。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起來,一開門,門邊的婢女早已候著了。
幾人端著水和胰子進來,又擺了早飯:酸筍炒雞瓜子,香乾丁拌青豆,再配了幾樣適口的醬菜和麵點,以及一碗清粥。
最後婢女們恭敬地退在門邊:“桑大夫,顏大人說您不愛寡淡的,不知這些菜式可合您胃口?”
桑落對這樣周到的日子有些不太適應,又想著廚房辛辛苦苦做了早點,她端起碗來默默地吃著,肉、菜、麵點和粥。待吃完,只覺得已經撐到了嗓子眼兒。
“下次份量可以少一些。”
“是。”
“顏大人呢?”
“顏大人天未亮就出門了。”
不見面才好。桑落如釋重負。收拾一番,去了丹溪堂。
知樹昨夜趕馬車,傷口也迸裂了,早晨到丹溪堂,柯老四一邊給他縫合,一邊追問昨晚的事。
“真住家裡了?”
知樹“嗯”了一聲。
柯老四笑得合不攏嘴,撫掌說道:“就該這樣!就該這樣!早就該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