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柯老四說顏如玉是苦出身,說他受傷都不會就診,只是自己胡亂地尋一些草藥堵在傷口裡。
想起那件看不出流了多少血的紅衣。
能活,就繼續活著。
死,就是聽天由命。
他心底是個何等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去做面首,怎麼可能為奴為僕?怎麼甘心以那樣的名號,苟活在仇敵的廟堂之中?
而今日的這一切,竟然,都源自四年前的那一句無心之語。
桑落站在牌位前,手握得緊緊的,心很沉很沉。沉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密室外的打殺聲隔著厚厚的門傳了進來,慘叫聲不絕於耳。可以想見,外面是何等慘烈。
桑落急切地想要出去。
四年來,她一直想要活得有意義,想要在這不知名的時代裡,以自己之力留下點什麼,想要改變一些人的人生,想要救一些人於水火。
可現在她覺得應該為顏如玉擋一刀。
興許擋上一刀,就能將對他的虧欠都彌補上。
但是,真的彌補得了嗎?
她閉了閉眼。
密室的門轟然洞開,血腥氣裹著秋風撲面而來。
一顆沾血的珍珠骨碌碌地滾落在桑落腳邊。
顏如玉逆光而立,赤紅的衣袍被火把映得宛如血瀑。三夫人被他掐著後頸拖進來,滿頭珠翠早不知散落何處,額角豁開的傷口正汩汩淌著血。
“你——你——”三夫人吃痛地仰著脖子,嘴裡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密室的門,再度合上。
桑陸生慌忙將女兒護在身後。
顏如玉徑直掠過他們,取了三炷香點燃,青煙繚繞之間,只聽見血順著衣角滴滴答答地墜落到青磚上,順著磚縫淌向黑暗。
“許麗芹,”他聲音輕得像沙場上飄落的灰燼,指節深深陷進三夫人頸側的皮肉。他拎著她的後頸如提稚童,直接丟在了牌位前,“來見一見你的故人。”
三夫人似條狗一般,趴在供桌邊緣,努力地辨認著牌位上的字。看著看著,她突然哆嗦起來。
滿臉的血襯著她煞白的臉,像是被惡鬼吸取了魂魄,她直勾勾地盯著那牌位,嘴裡喃喃地道:“晏將軍?晏將軍?”
寒光乍現,顏如玉手中的香柱狠狠戳進她肩胛。皮肉燒灼的焦糊味瞬間瀰漫,三夫人淒厲的慘叫撞在密室的石壁上。
“你也配提我爹的名諱?”
三夫人驚得渾身繃得僵直,不可置信地看著顏如玉:“你是——”
顏如玉碾著香灰俯下身,豔麗的唇在火光中猩紅欲滴:“晏珩。”
是晏掣的兒子!
當年晏掣的確有個兩歲的兒子。是眼前的顏如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