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四立刻會意。拔開瓶塞,將那刺激的氣味,送到顏如玉的鼻下。
很快,他的手鬆開了。
桑落將他手擺好了,專心取那透骨釘。尖鉗夾住釘尾,柳葉刀切開四周的肌肉,將整個釘頭暴露出來。
叮——
透骨釘落在一旁的瓷盤裡。
“你看,他聽話些,早取出來了。”桑落瞟了一眼釘頭,釘頭泛著詭異的紅黑色。
“我們公子苦,從小到大,每次受傷,都靠他自己命硬挺過來的,從來沒有好好診治過傷.”
柯老四搖搖頭,眼眶又紅了:“我跟了他這麼多年,除了找我要安神用的香,就沒找過我”
他乾脆抹了一把臉又說道:“他怕我說他,我也知道。好好一個漂亮孩子,變成這樣,誰看了不心疼?”
桑落不明白。
既然當鶴喙樓殺手這麼苦,為什麼還要去呢?
但是她想到自己。女子行醫這麼難,不也一樣非做不可嗎?顏如玉總有他非做不可的理由。
只是,何必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呢?
桑落將透骨釘舉到燭火前,釘頭靛藍在光線下折射出孔雀尾羽般的金屬光澤。嗅了嗅,帶著酸苦味。
“剛才的解毒丹能解嗎?”柯老四問。
“不能解。但是好在用藥之人並非大夫,應該是聽說了幾樣尋常的毒,只是簡單地將它們混在了一起,卻沒有淬出太多毒性來。”
桑落立刻開出方子:“老先生,一共四劑藥你做兩份,一份給顏大人,一份給知樹,有吃的,有擦洗的,還有明後日沐浴用的,你看仔細些。”
“放心。”
柯老四忙到幾近天明才將藥準備妥當。他端著藥湯走到臥房門前,恰巧看見桑落藉著燭光,一針一線地縫補著公子佈滿傷口的斑駁身軀。
鏖戰一夜,顏如玉又添了不少新傷。
她太過專注了,甚至沒有察覺顏如玉已經醒來,正微微睜著眼望她。
顏如玉以前不懂莫星河為何要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再虛弱地躺在榻上等著義母來醫治。
現在顏如玉懂了,在那一刻,義母的眼裡只有他莫星河一人。
此時此刻,桑落勾著頭,燭火透過額前的碎髮,在她臉上投下金箔般的碎光。
那碎光,像是夢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振著翅膀,銜著殷紅的花,帶著她溫暖的氣息,鋪滿他的整個世界。
門外,柯老四看看自己手中的藥湯,想了想,退了兩步。桑落卻發現了,停下手中動作:“老先生,快把藥端進來。”
柯老四齜了齜牙,心想,公子不能怪他,是桑丫頭叫自己進去的。他垂著頭,將藥湯放在床邊的小桌上,慌亂地說道:“好像知樹醒了,我去看看他。”
桑落有些奇怪地看著柯老四落荒而逃的樣子。
轉頭看顏如玉,他依舊閉著眼,只是眉頭緊鎖,看起來很是疼痛。看樣子麻醉的藥效過了。
“顏大人?”桑落輕聲喚道,“顏大人?可是疼醒了?”
顏如玉正想努力開口回應,就聽見桑落又說:“別急,藥效輕,我再給你嗅一下,就睡過去了。”
緊接著,一道刺鼻的氣味灌進顏如玉的鼻子。他又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大亮。
丹溪堂前院已跪了一地繡衣使。餘承捧著金絲軟甲跪在階下,玄鐵護腕磕在青石板上錚錚作響。